政治家寫回憶錄,是傳記文學中常見的事。不過,美國總統之中如林肯,如羅斯福,都可當「世界偉人」之美譽而無愧,卻沒有留下親撰的回憶錄。杜魯門在自傳序文中,對此深致遺憾。他認為,每位總統如果能盡傾肺腑之言,讓世人瞭解他的真正想法,以及他治國理政的種種背景,一定對國民都有裨益。
前總統柯林頓卸任以來,依然活躍。他已定九月中旬應邀到臺北,參加聯合報系五十週年社慶。在宣布此一決定時,他同意將其回憶錄的全球版權出售給克諾普夫出版公司,預付版稅在一千二百萬元之上。這是國際出版界的新記錄,是「非小說類」作品預付版稅的天價。
據業者估計,這本書預定二○○四年在美國上市,必須售出一百萬冊以上,出版商才有利可圖。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所著《跨越希望的門檻》,一九九四年得到的預付版稅約八百五十萬元。所以有人說笑話,「柯林頓為甚麼比聖人更值錢」?
柯林頓不是完美無瑕的聖人,然而,在他八年總統任內,政績斐然,特別是經濟持續成長,財富增加,失業降低,由堆積如山的國債,變而為前所未有的龐大歲計□余。這一「轉虧為盈」的成就,就使他有了青史留名的本錢。
在處理外交關係上,柯林頓盡力作到「不慍不火」,既發揮超級強權的影響,務使各處發火點緊張降低,同時力事調和折衷,以消戰弭兵為主軸。台海局勢一度緊張,他斷然派遣航艦巡弋,可以看出他剛柔並用、寬猛相濟的作風。
從內政外交而言,柯林頓即使不算「偉大」,也當得「傑出」之林。不過,他的回憶錄創下天價,恐不只是這層關係。柯林頓的白宮歲月中,從初期的白水公司地皮案,到卸任當天的特赦案,風風雨雨不斷;尤其與陸文斯基女士那一段交往,更將是眾目所視的焦點。出版公司負責人坦然道出,「我也和大家一樣好奇」。這正是賣點之所在。特別因為柯林頓夫人的回憶錄也將出版,一段前塵,兩般心事,二書合讀,餘味深長。相信其他總統的回憶錄無法相提並論。各方期待於這本書的,就是作者的「坦誠」(Candor),披肝瀝膽,給世人與歷史一番交代。
另一則值得重視的新聞,是新加坡元老政治家李光耀回憶錄的第二捲出版,北京外文出版社方面竟稱,「他的政治觀點可能不被中共當局接受」,因此書中許多地方都被修改,「大陸版和臺灣版將有很大的不同」。這真是標準的「削足適履」,也充分暴露中共所謂改革開放的真相。連一位傑出外國政治元老的回憶錄,也因觀點不合當局的尺寸,就要強加修改,「一言堂」霸道作風發揮到頂了。我們無法預料李光耀會有甚麼反應(因政治理由擅加竄改作者的意見,絕非文明社會容許的行為)。這也為中共作了最惡劣的負面宣傳。如果「我們贏了」靠這種卑劣手段,北京申奧成功的喜悅,恐怕就一文不值了。
柯林頓的書,也可能包含一些「不被接受」的觀點,但仍可以風行無阻,且得高償;李光耀的書在大陸被強加修改,自由與不自由的分野,可見一斑。
好書可能發生改變世界、改變歷史的作用。然而,是否「可能」,應該以出版、傳播的自由為前提。中共至今不容許這種自由,對於任何不同觀點都「怕得要命」,實在不是一個大國應有的心態。
如果連李光耀寫回憶錄都不能自由,不能講真話,試問大陸上的作家們還有誰能享受自由,誰敢講真話呢?(世界日報13日社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