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了車裡,打開引擎,車緩緩地滑向了下山的方向。打開收音機,還是我常聽的中廣新聞網。幾分鐘之後,入耳而來的消息竟是他們開槍了!收音機裡播報員的聲音急促,新聞內容也是片段而凌亂,而我的腦筋則陷入一片混亂。不敢相信,他們真的開槍了!氣憤、悲痛、混亂、無奈,我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氣急之下,我用力地按下了喇叭,緊緊地死摁著不放,這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就這樣,映著一山燦爛的陽光,我的車一路響著刺耳的喇叭下山而去,劃破了週末早晨山上社區的寧靜。我的雙眼也濕潤了,緩緩地,我流下了一滴眼淚。
過了一兩天,上班中午休息的時間,大家都抱著便當擠到電視機前面,關心那遙遠而又極近的大事。電視上反覆地播放著這樣一個畫面:一個年輕人傲然屹立在一隊坦克車前面。我旁邊一位女同事哽嚥著小聲地說:「趕快讓開吧」。另一位男同事(我至今還記得他的姓名),突然說了一句:「向他致敬!」然後驀然放下手裡便當,站起身來對著電視機行了個舉手禮!我知道,他和那天的我一樣,心裏激動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用如此可笑又突兀的方式來發□心裏的痛。
又過了幾天,臺北有人發起個運動,希望所有車輛在某天晚上九點整,一起鳴響喇叭一分鐘。這時的我已經平靜許多,都市人的冷漠又重新回到我的血管。那麼傻的事情,我才不幹呢!那天晚上接了母親在回家的路上,在等紅燈的時候,突然身邊的車子一輛接一輛地響起了喇叭。起先我還沒會意過來,還以為是我擋了人家的路還是怎麼著,後來我會意過來了。猶豫...猶豫...猶豫...我終於又一次地按響了喇叭。
六年以後,我首次踏上大陸的土地,北京。就像招待所有外地朋友一樣,一位當地的同事下班後帶我去逛天安門。走在廣場上,她發現我許久沒講話,問我是累了還是在想什麼?我說:「走在這片充滿歷史的土地上,心裏充滿了感慨!」她聽了很高興,以為找到了知音,她說:「是啊,現在有時候看到他老人家舉手高呼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的錄像的時候,還忍不住激動得流淚呢!」
我笑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