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夫治國,乃為獨裁國家的獨特景觀。想當年,毛澤東連話都說不清了,只能通過對口形猜測,卻仍然具有一句頂一萬句的權威,主宰著數億人口的大國。現在,巴金病得比老毛還重,也仍然是「娼優所蓄」之文壇的名義領班--中國作家協會主席,許多歌功頌德的大戲還需要他的榮譽出場。比如,前不久,這位「文壇泰斗」又在家人和醫護人員的精心侍侯下,以99歲的高齡接受來自獨裁權力和文壇戲子們的虛假膜拜。
古人云:哀莫大於心死!而基本喪失了身心功能的巴金本人,儘管在現代高科技醫療的幫助下,他的心臟還在跳,卻已經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了,曾經僅存的悲哀也離他而去。巴金,這位在1949年前創作精力很旺盛的作家,自從被中共冊封為現代文壇的六大「楷模」之後,就像許多曾經優秀過的知名作家一樣,榮耀加身之時變成了文學上的「植物人」,寫出來的文字和發表的講話,要麼是假言,要麼是媚腔,大都屬於語言垃圾一類,除了毒化漢語之外,再無其他有益於精神發育的營養。即便巴金在改革開放之後說過些什麼,並被奉為「說真話」的楷模,而翻開洋洋灑灑的幾大卷《隨感錄》,那些真話也大都是些矯情騷痒的文字,並沒有真正觸到獨裁現實和醜惡人性的痛處。他倡議建立「文革紀念館」,確是良知之舉,但在這一呼籲被官方打入冷宮之後,也再沒見到巴金繼續抗爭。六四大屠殺及言論收緊的整個90年代,最需要他這樣的名流說真話的時代,但他何嘗說過一句!無怪乎著名學者朱學勤質問道:「 他(巴金)說,他最後的十年,他是以三個字活過來的--說真話。這十年該說的真話太多了,您老人家說幾句吧!不要說一百句,你說一句行不行?說一句沒人拿你怎麼樣?」而圍繞著這位「泰斗」的新聞焦點,不是他說了真話惹出風波,而是只剩下每年一次的壽辰慶典及其病情通報,以及巴金本人重複了無數次的感謝話。由黃浦江邊踏進中南海的中共高官,江澤民以降的諸位,也大都在壽辰之時探望過病床上的巴金。隨著巴金病情的加重和年歲的增加,慶壽的熱潮一浪高過一浪,今年的99歲誕辰,更是官方、親屬和某些文人們的絕好道具。如果巴金還能再挺上一年,等到明年的百歲誕辰,祝壽的話語狂歡,相信會是更為華麗盛大的化妝舞會。凸現「繼往開來領路人」的英明偉大,點綴政權營造的小康式太平盛世,需要各類欽定的角色,巴金在這一化裝舞會上所扮演的角色,不過是恩寵榮光的統戰明星而已。如此被假話充斥的十年,對於自譽靠說真話生存的巴金來說,無疑於自我嘲弄。 (博訊boxun.com)
如果以自然生命而論,巴金作為六大文壇楷模中僅存的碩果,要算是最幸運的,有望活成中國文壇的第一位百歲泰鬥。然而,以文學生命和人格生命而論,六位中最幸運的倒是死的最早的魯迅。他死於上個世紀的30年代,不可能被遊街批鬥,也不可能被逼無奈地寫檢查羞辱自己,更不可能死於不堪侮辱的自殺或大獄的折磨之下。換言之,魯迅的肉體終結成全了其精神永存。儘管被毛皇帝欽定了「骨頭最硬」之旗手地位,變成戲子之間相互混掄的整人棍子,但那不是魯迅本身的過錯,而是獨裁製度的罪惡。魯迅畢竟沒有在中共製下變成文學植物人。而其他的人,郭沫若從「流氓加才子」墮落成最無恥的文人,茅盾由小資加左傾活成圓滑平庸的文壇不倒翁,曹禺由戲劇天才墮入懦弱的御用捧艮,老舍作為京味小說的大師,先是被奉為「人民作家」,繼而在黨國無義和妻兒無情的夾攻之下,變成了太平湖裡的魚食。現在,碩果僅存的巴金,由多產作家變成文學上的准植物人,再由植物人變成政治花瓶。
據說,在巴金的頭腦還間或清醒之時,他曾數次請求安樂死,但是,黨不答應,家屬不答應,熱愛文學大師的人們不答應,幾經交涉,巴金經不住人們的極力挽留,只好服從比他個人的痛苦和意願更宏偉更高尚的大道理。何況,中國還沒有關於安樂死法律,巴金請求安樂死,顯然不現實。但是,如果不是「大家」需要巴金活著,如果其親人尊重巴金的願望,還是能夠使他盡快解脫塵世痛苦的。比如,降低特護治療和緊急搶救的標準,既成全了老人,也能節省些納稅人的錢。
《北京晚報》上刊登的《解讀老壽星巴金》一文說:1999年,巴金在某次大病初癒後對社會發言:「謝謝大家,我願意為大家活著。」這個「大家」是誰?高官、親朋、文壇諸人、文學愛好者?抑或就是全體國人?為什麼全不顧忌巴金的意願及其長壽的煎熬,非要老人忍受著難以想像的身心折磨,在一片長命百歲的虛假祝福中硬撐著活下去--哪怕是作為植物人活著?難怪袁庚老人說:「這叫不得好死」。
首先,黨的需要就是最大的理由,再偉大的個人也要屈從。特別是在「三個代表」被自封為思想里程碑的時代,在江澤民把知識份子升華為「先進生產力」的人格化身之後,黨就更需要巴老的長壽。巴金99誕辰之際,他的病房裡擠滿了中共高官的祝願,新華社報導說:「巴老的病房內,洋溢著濃濃的慶賀華誕氣氛,佈置著鮮花、彩帶和醫務人員編織的「壽」字圖案。四周擺放著江澤民、胡錦濤、李瑞環、李嵐清、賈慶林、曾慶紅和王兆國、陳良宇等贈送的花籃,花籃緞帶上寫著「祝賀巴金同志九十九華誕」 。贈送花籃的還有全國政協、中共中央統戰部、上海市負責同志劉延東、陳鐵迪、王力平等。」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親扶病榻看望巴金,自稱是受中共中央和江澤民、胡錦濤、李瑞環、李嵐清、賈慶林、曾慶紅等黨和國家領導同志的委託,專程前來為您賀壽。中國作協黨組書記金炳華也受中宣部和劉雲山同志的委託,代表中國作協熱烈祝賀巴老健康長壽。巴金的故鄉四川省委也特地派人前來祝壽。什麼「文壇泰斗」、「文學大師」、「中國共產黨的親密摯友」、「光輝作品和高尚品格」、「人品、文品,教育和激勵了幾代人」、「為中國和世界的文學事業、為人類和平和發展事業作出了卓越貢獻!」……多體面的華誕呀!當今中國文人中,大概只有巴金有資格享用。
這樣的祝壽讓我聯想到:2001年12月,中共四巨頭江、李、朱、胡出席中國文聯七代會和作協六代會並接見與會代表。江澤民大施恩惠,作了長篇講話,把靈魂工程師們煽得滿面紅光;朱鎔基破例為代表們做形勢報告,引得文壇精英們掌聲如雷。江澤民還以屢屢周遊世界的多才多藝,參加了聯歡會,親自上臺,又是指揮大合唱,又是表演獨唱,而且一連唱了三首:義大利語演唱《我的太陽》,俄語演唱《遙遠,遙遠》,中文演唱顧毓秀作曲的鄭板橋詞。胡錦濤也學著江核心的樣兒,罕見地高歌一曲《我騎著馬兒過草原》。之後,江澤民等人還與代表們跳起交誼舞。最後,「晚會在江總書記指揮的《歌唱祖國》的歌聲中達到高潮。」中共各大媒體的報導如是說。正是在這次名副其實的戲子作秀的大會上,遠在上海病房裡的巴金,再一次給大會發來賀電並被缺席欽定為作協主席。
其次,文壇名流們需要巴金壽辰的舞臺來表演。巴金99歲壽辰,《收穫》雜誌破例為老主編舉辦了壽宴,並邀請數位名作家來上海,新華社報導稱:這是「國內作家一次空前大規模的『合家歡』」。名流們紛紛拿肉麻當讚美、拿假意當真心,獻上誇張的祝壽詞。藉此良機,文壇戲子余秋雨宣布正在籌拍電視劇《家.春.秋》,作為明年獻給巴金百年華誕的壽禮。其實,如果你私下裡與這些大腕作家們聊聊,還真沒有幾個人看重巴金的作品,但他們就能如此坦然地高唱讚歌。王蒙的獻詞最具代表性:「他是我們的一面旗幟,也是榜樣!」這位在八十年代曾經風光無限的右派作家,六四後被官方冷遇,直到六屆作代會,王蒙才再次受到恩寵有加的厚待,當選為作協第一副主席,成為重掌作協實權的人物,地位僅次於江澤民的親信金柄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以領導人的身份作報告的前文化部長,代表作協致大會閉幕詞,顯然是心潮澎湃且難以自禁,表現出近年來少見的亢奮,即便在王蒙達到權力的頂峰時也很少見。他以宣誓般的高調代表新一屆作協領導機構表示:要在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下,以創新的精神和富於熱情的勞動服務於文學界,和廣大作家、文學工作者一起回應時代和人民的呼喚,努力開創新世紀社會主義文學的新局面。他念道閉幕詞的結尾,更是近年來罕見的高亢詞句:「這是一個激勵廣大作家和文學工作者去創造去奮鬥的大會,……讓我們把這次大會作為新世紀文學大軍遠航的開端吧!」這樣煽情的言詞與他獻給巴金的壽詞如出一轍,恍如回到空洞口號滿天飛的毛時代。
更可笑的是,祖國的花朵們也需要巴金的照耀,把生命已經近於熄滅的他老人家當作理想的火焰。一群小學生為巴金祝壽,如同向國旗宣誓一樣,有關報導也像歌頌某位大權勢者一樣:17年前,巴金曾給惠山區錢橋中心小學10名尋求理想的學生回信並送了一頭小瓷牛……像一團火焰,照耀著同學們前行。一批批同學在瓷牛前繫上紅領巾、告別瓷牛升入中學。17年後,錢橋中心小學舉行巴金贈牛銅塑揭幕暨祝賀巴金爺爺九十九華誕活動,小瓷牛「長「成大銅牛,矗立在校園內……學生們捐款請泥人廠特製「阿福獻壽桃」送給巴金,還組織學習巴金的回信,開展「誠信與理想」討論,走訪身邊有理想的人,請來當年尋求理想的10名青年回校暢談……再次掀起『祝福巴老、尋找理想』活動高潮。」這樣的意識形態灌輸模式,不僅與學習「三個代表」相彷,也與校園拒絕邪教運動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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