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為到澳大利亞來的碩士生不如去了美國的優秀,其實他們也是國內較好的大學畢業的,我接待過的就有上海同濟、華東師大、交大的畢業生,有的人是申請美國沒有成功,但也有人就是喜歡澳大利亞。有人說,出國的不是來自貪官家庭,就是大款的孩子,他們覺得很委屈。確實,這些孩子的父母現在五十到六十歲之間,這樣的年齡層,基本都已退休,當大款和高官的可能性不多。留學生們有的是自己工作了兩三年,有一點積蓄,有的是單位轉型過程中得了一些經濟補償,也有的靠父母終身積累的資助,剛夠支付留學的費用,經濟上不算寬裕。
比起十五年前拖家帶口的大齡留學生,新留學生的條件畢竟好許多了,單從他們居住的地區就能看出。以前的老留學生住的都是窮人區,幾個人擠一間房,最多的在兩房一廳的單位裡住過十八九個人,無非是在地上鋪一條床單就算床了,考慮的主要是便宜。現在的新留學生住宿就選擇交通方便,離市中心近,治安狀況好的區域。再怎麼,每人一間房是基本的,最多也就兩人住一個大的房間。
我曾經接觸過兩個不願打工的碩士生,一個是我女兒的小朋友,他說已經是碩士生了,不能再干體力活,假期中他回上海的原工作單位工作三個月,就掙出了後幾個月的生活費。另一個沾親不帶故的,願意讓我介紹去報社打字,報社要求一分鐘打六十個字,她說自己是學電腦的,應該沒問題,結果卻敗下陣來。後來,我試圖幫她找一些營業員的工作,她卻說這些工我都願意做,可是我擔心自己英語不好,做不了。我一聽,心就冷了,這樣的工照樣供不應求呢。
有了這樣的經驗,朋友的女兒來澳大利亞,我就對他說,如果你經濟還富裕,就不要讓女兒打工,因為讀一個學位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我認定這些新新人類獨生子女,和以往的留學生有很大不同,況且我知道朋友的條件還可以。
這女孩很獨立,沒要我接機和幫助租房,到澳一個月後來看望我。她說同住的同學都在打工,女生大部分在商店收銀,男生就比較辛苦,基本做清潔工,大家都覺得打工是理所當然的。她說,父母雖說也供得起我,可是我不能把他們養老的錢都用完吧,要是這樣,我還不如不出來。聽她一說,我另眼相看了。我說工雖難找,只要不怕苦,還是有機會的。又過了一個月,女孩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咖啡店賣餐和清潔,每天工作五小時,清晨六點上班。從她居住地到工作地要一小時的路程,那就是說每天五點要出門了。我也曾有過這樣的生活,每天被鬧鐘驚醒,很不情願地起床,天濛濛亮,寒風嗖嗖,街上沒有行人,車廂裡燈光昏暗。向冰冷的雙手呵著熱氣,熱情地接待也是上早班的顧客。我知道是什麼滋味。她卻對父母說,工作很輕鬆。我心裏暗暗稱讚她懂事。她算了一下說,假期還可以多做一些,這樣掙出明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應該沒問題。
有一天,我去一個朋友開的快餐店幫著解決一些電氣上的問題,進門後,就見一個女營業員對我微笑,我也以笑相報,過了一會兒,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是崖青阿姨嗎?我是楊怡,我參加過你的作品討論會,你還記得嗎?我想起來了,她是和來探親的父母一起來我們作協會活動的。楊怡在這家餐館打工已經熟能生巧,招呼客人、烹飪、收款都應付自如。今年她就讀完碩士學位,知道我跟中文報紙聯繫多,希望我介紹她去澳洲中文報社工作。說著她該下班了,另外一男一女留學生來接班,我看他們都高高興興地對待這份平凡的工作。等我離開時,發現我的車後停了兩輛嶄新的寶馬,我感慨著,大廚二廚都開這麼好的車,和剛來澳洲時大不一樣了。去請車主移動車輛,才知道兩輛新車是兩個新留學生開來的。開得起這樣的車,還能來打工,這樣的孩子怎麼都算懂事的。
聽一些開餐館開商店的朋友說,只要在報上登一條招工廣告,來應聘的不是碩士生就是博士生,他們說,「我這兒都成中科院了。」
的確,打工是留學生的必修課,是他們除了學校、課堂以外的又一個瞭解社會、融入社會的途徑,也是他們人生歷練的課堂。打一份工,解決自己的生活費是綽綽有餘的,他們說靠自己養活自己感覺真好。他們還說,能不能找到工,勝任一份工作,是對自己生存能力的檢驗,如果我們在國內一切都很好,就在這兒學學吃苦吧,反正我們還年輕。
出國留學不僅是為了移民或者謀求好的職業,出國的目的得到了分解和延伸,他們為了到更加廣闊的世界中,親身感受西方社會的脈動,同時也長知識,增才幹,砥礪品格,豐富人生,所以他們打工是必然的。
香港大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