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殺人嫌疑犯劉秉義再度走紅
有一個殺人嫌疑犯,是個唱歌的,很有名,他與我姐姐之死有直接關係。
我們家從來不看他的演出,電視裡一有他的鏡頭馬上換臺。有關他的消息,一概不聽。在我們家裡,他成了活死屍,已消失了二十九年。
最近,因為寫東西,上網要查他的一些情況,看後不禁大吃一驚。
由於我們家的不聞不問,竭力想把他忘記,他的名氣急劇膨脹,四處出頭露面,頻頻上電視,上春節聯歡會,上各種文藝演出活動。
比如,今年一月十九日到二十日,在民族宮大劇院,有他唱《我為祖國獻石油》;
今年七月三十一日到八月一日,在民族宮大劇院,有他唱《我為祖國獻石油》;
今年國慶節,九月二十八日到三十日,在民族宮大劇院,第一個就是他唱《我為祖國獻石油》。
更讓我吃驚的是,這樣一個殺人嫌疑犯還成了全國政協委員。
我瞠目結舌。
中國的新鮮事太多了,其是無奇不有。
姐姐小胖(馬豁然)是一九七五年一月二十一日遇害的,年僅二十九歲,到現在已經二十九年。
姐姐小胖與劉秉義的婚外情
她遇害時,我還在內蒙古兵團。對她的情況一點不瞭解。直到我回北京後,父母才向我講了前後經過。並告訴我殺人嫌犯是唱歌的劉秉義,小胖死後不久就給抓了起來。
我姐姐文革中從外語學院畢業,分到徐州,結婚後有一子。但不久即離婚,於一九七三年調回北京,分到了石景山區金頂山中學教英文。小胖不安心在這個條件很差的中學當老師。她想調動工作,可教育口缺人,很難調出來。她喜歡唱歌,想通過唱歌,考進文工團,就拚命地練發聲,天天早上都在家裡「鬼哭狼嚎」地練。母親(按:作家楊沫)對她這樣做表示懷疑,認為她歲數有些太大,小胖卻說朱逢博就是大學畢業後才轉學聲樂的。她先拜了兩三位女老師,都是比較有名的歌唱家。後來,母親把劉秉義介紹給她。劉秉義曾演過《青春之歌》裡的余永澤,認識母親。
小胖很快就崇拜上劉秉義,儘管劉只比她大十歲,還稱他為「劉叔叔」。在與朋友聊天時,張口閉口都是劉秉義。小胖還勸說母親支援了她一筆錢,買了架鋼琴,這樣劉秉義就可以來家裡教她。儘管劉秉義已有老婆,小胖卻全然不顧,不斷地向劉秉義進攻。兩人來往密切,關係迅速升溫,很快就發生了關係。
小胖多次勸劉秉義離婚。劉卻以種種藉口搪塞。推說有困難,暫時離不了。
他那時候很有名,他的《我為祖國獻石油》深深博得江青的喜愛。據說,多次接見他,誇他的聲音好。他珍惜自己的名譽,他跟小胖來往不敢公開,鬼鬼祟祟地背著老婆,害怕離婚會帶來嚴重後果。
漸漸地,他開始有點想往後縮。
於是小胖對他產生不滿,在爭吵之時,小胖說了一些威脅他的話。如:你不離婚,我就把這事桶到你的單位,讓你身敗名裂。甚至還說:我要像毒蛇一樣死死地纏著你,讓你沒有好下場。
劉訪美前夕小胖突然死於家中
小胖跟劉秉義有了關係後,已流產幾次。
與此同時,劉秉義被選中為中國藝術團訪美成員,正準備去美國訪問,已經在民族官進行出國前的集訓。時一九七五年中美剛剛接觸,去美國的機會非常難得,萬人所盼。劉秉義自然不願錯過這個機會。可是小胖還三天兩頭找他,不斷地給他打電話,催他離婚……
於是,一月二十一日,小胖突然死亡,致死原因是喝了大量的安眠酮。
兩天後家裡才在小胖的屋發現她躺在床上,蒙頭蓋著被子,只露些頭髮,嘴角微笑,流著日水。第二天,市公安局十三處的人來家裡勘查現場。
我大姐回憶起小胖說,她最近跟劉秉義吵了架,劉秉義有家裡的大門鑰匙,遂向公安局反映,再根據小胖的日記,馬處長親口對我母親表示:馬豁然是他殺。
小胖解剖後,發現肚裡還有一個三個月的胎兒。
當在大會上把劉秉義抓起來的時候,寒冬臘月,他滿頭大汗。
一九七五年初,這個消息,在北京轟動一時。社會上流傳了很多小道消息。
有的說我姐姐作風不好;有的說我姐姐腐蝕樣板團革命演員。
所以,父母悲痛之餘,還很緊張,不敢催公安局太緊。因為知道劉秉義是江青的大紅人,怕催緊了,得罪了江青,招來大禍。
三年後,一九七八年,八月十三日,我母親在給文化部長黃鎮的一封信中說:「一九七五年,我的小女兒馬豁然被中央樂團──江青的紅人劉秉義謀殺慘死,但浩亮卻反說是我叫女兒去腐蝕樣板團。」
可見,母親當時除了悲痛,還相當的恐懼,相當的提心吊膽。
果然,劉秉義仗著江青的厚愛,死不承認。一切作案的構成要件都承認了,就是最後結論不承認。他說,他要是公安局的,也認為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就不是他。
幾個重要疑點:
1、小胖死的那天晚上,他去了我們家,是小胖生前所見到的最後一個人。
2、那晚上,他何時離開我們家,離開後又去了哪兒,都找不出證明人(不排除是眼看著小胖睡過去,並確認停止呼吸後,精心消除了一切犯罪痕跡,早上才走)
3、放安眠藥的玻璃杯上沒有他的指紋,但他可以帶著手套往裡放藥。
4、他有一個人在屋,往杯子裡放藥的機會----小胖會上廁所,會到我父親的房間接電話,會去廚房打水。
5、小胖死後,所蓋被子極平,兩隻鞋排列整齊,這不符合她的生活習慣,似是有人整理過。
6、特別是小胖嘴角掛著微笑,無任何痛苦表情,不是自殺的樣子。分明是在劉秉義的呵護下,甜蜜地進入了夢鄉。
江青特地送劉秉義軍大衣
劉秉義在關押期間,江青還特地託人給劉秉義迭了一件軍大衣。這件事,看守所的干警們都知道。江青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此舉意義重大。市公安局對此案開始百般謹慎小心,生怕證據不足,惹怒了中央首長。
這件大衣對劉秉義是個極大鼓舞和支持。他信心倍增,士氣大增,死不認賬。
他絞盡腦汁,希圖說明,他們吵了架,小胖一時想不開,喝藥自殺。雖然小胖自殺的可能僅僅是萬分之一,劉秉義就抓住這萬分之一的可能,為自己辯解。
在那個年代,如果他是個普通農民,早給定罪槍斃了。但他是江青的大紅人,著名的歌唱家,抓起來後江青又託人專門給他送了一件軍大衣,公安局怎麼敢輕易地給他定個殺人罪?儘管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是他,卻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而遲遲不敢定。
這個案子就擱置下來。我的父母也不敢向公安局表示不滿。
一年半後,江青雖然給抓了起來,但是劉秉義已挺過了這最關鍵的一年半。經過了多次與公安人員的交鋒,他已編圓滿了一套說法,穩住了陣腳。
於是,此案一年一年地往後拖。
一九七九年七月頒布了刑法和刑訴法之後,劉秉義說心臟不好,多次要求保外就醫。又拖了一段後,大約一九八O年左右,北京市公安局以時間久遠,證據不足,批准出獄。他在獄中共關了五年。
可以說,江青救了劉秉義一條命。
為掩飾自己畏懼江青的怯懦和辦案的無能,以後市公安局的個別人竟也散佈我姐姐是自殺的論調。
只有我們家裡人知道,小胖是不會自殺的。她是個怕死怕疼的人。她多次公開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她要忙調動工作,她積極練唱歌,想考進文藝團體;她思念自己的小兒子。她才二十九歲,身心健康,沒有任何精神疾病和抑鬱症。
小胖的好友趙玉娥被殺死斬首之後,她曾對很多人說過:太可怕了,我可別是這樣的下場!所有認識小胖,瞭解她的人,都不相信她會自殺。
長久以來,一想到小胖的冤死,想到謀殺他的凶犯逍遙法外,我們全家心裏上就籠罩著一層陰影。我們拒絕一切有關這個殺人嫌犯的消息。
萬沒想到劉當了兩屆政協委員
《我為祖國獻石油》一歌,誕生於一九七四年。它能讓很多五十歲以上的人回憶起文革前的那段歲月,有一種親切感。但對我們家來說,一聽這首歌卻十分的刺耳。因為這首歌是殺人嫌犯的代表唱。恨屋及烏,我們都不喜歡這首歌。它讓我們想起了殺人嫌犯的虛偽和狡詐,讓我們想起了冤死的姐姐。文化大革命中,很多歌唱家都銷聲匿跡,唯劉秉義還能出來唱歌,靠著這首歌,風靡全國,並深受江青的賞識,僅憑這,也讓我們討厭聽這首歌。
這些年來,我一直閉門隱居,集中精力寫自己的東西。從不看中央電視臺的春節聯歡晚會,對那些歌星甚少注意。所以,孤陋寡聞,對此人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劉秉義當上全國政協委員,而且還是兩屆,讓我萬萬沒有料到。
再也克制不住了,不得不為冤死的姐姐說幾句話。不得不再提一提二十九年前發生在我們家的這個案子。
小胖為了劉秉義,變賣了白己所有值錢的衣物。為劉秉義買造買那,她死後,櫃裡空蕩蕩的。小胖是有錯誤,不該破壞別人的家庭,但她沒有死罪。
有人說現在的中國社會,誰壞誰提拔,誰壞誰吃吞,可能有些絕對。但殺人嫌犯當上全國政協委員,整天上電視,上舞臺,上人大會堂,紅極一時,不得不讓人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