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如的輕生絕不是一個孤立的現象。有資料顯示,目前在世界範圍內,精神憂鬱症患者有3.4億,每年1000萬到2000萬有自殺傾向的人群中,佔45%--70%是有明顯的情緒憂鬱。加拿大一份醫學研究報告也指出,根據抽樣調查,過去六年來到門診部求診的華裔加拿大人中,佔60.5%的人患有抑鬱症,10.8%患有精神分裂症,而9.5%患有焦慮性精神官能症,情況相當嚴重。
在加拿大,隨著大量新移民的湧入,由於他們在生活、工作、家庭、身份、子女教育以及語言溝通上存在著種種困擾,憂鬱症普遍呈現在許多新移民家庭成員中,只是很多時候往往不被重視,甚至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而已。
今年夏天的一個清晨,一位操國語口音的新移民在路邊的電話亭致電筆者,他說數小時前他與太太吵架過程中動手打了太太,太太被打後隨即報警,警方將他拘捕並落案起訴,雖然他在朋友的幫助下得以保釋,但條件是不能接近他的太太,為此他無家可歸。
這位新移民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哭訴中告訴筆者,他其實很愛他的妻子,只是移民後因為生活與工作不如意,造成彼此之間溝通愈來愈少。有時面對一些很小的問題,雙方會大吵起來,原本很溫柔很善解人意的妻子,忽然間變得粗暴躁動,動不動就摔東西。這位先生很懊悔地表示,案發時看見太太將家裡的物品一件件往地下摔的時候,完全控制不了自己,整個人完全進入了一種失控狀態。
類似這位新移民的遭遇,筆者在近半年來接到五次來自不同家庭成員的哭訴。他們最難以理解的,是覺得那個曾經給予他們溫馨和睦快樂的家在一天天冷下去,每一個哭訴者都抱怨自己的「另一半」不是變得喜怒無常情緒易於激動,就是對任何事都表現出無動於衷。在夫妻間交談少了,性生活變得可有可無的狀態下, 一個原本充滿希望與理想的家庭開始解體。
憂鬱症患者其實並不只限於移民。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強,人們在生活以及工作中所承受的壓力將會增大,這是憂鬱症在人類生活中成為繼癌症、愛滋病後第三大殺手的主要原因。
一位從事憂鬱症研究的章姓心理醫生告訴筆者:其實很多人不知道,一個原本很有教養的人,忽然變得脾氣暴躁;或者一個原本是很外向的人,忽然變動孤僻內向;還有就如上面故事裡所說的,夫妻間為一些很小的問題吵架摔東西甚至是打架,這都有可能是憂鬱症的表現,是萬萬不能忽略的。
憂鬱症在新移民群體發病率較高,與他們在工作與生活上的狀況有很大的關係。與原住民相比較,新移民所面臨生活與工作的壓力是多重性的。具體說來,新移民遠離他鄉,落足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生活環境,首先面臨的是舉目無親,語言不通的困擾。而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差異,也對新移民意圖融入主流社會造成了隔閡。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一位來自中國瀋陽的新移民白先生,剛來多倫多時住在親戚家裡,開始覺得親戚對他也算不錯,像帶他去考車牌,辦理工卡等,等一切手續辦好後,親戚也就按部就班地上班,將他一家人扔在家裡。白先生有次向親戚提出想找份工作,按照白先生所想像的,憑著親戚在加拿大十多年的時間,一定能為他介紹一份好點的工作,殊不知親戚只在下班時給他帶回一張報紙,讓他自己在分類廣告上找,曾多次幫助過親戚家人的白先生見此很不開心,大有寄人籬下受盡冷落的感覺。這件事過去不久,有天他太太生病,於是就向親戚提出借車載太太到家庭醫生處看病,豈知親戚不但不借,還說了通加拿大從來沒有人會將車借給別人的話數落他一番,經歷過此事之後的白先生感覺心灰意冷,整個人相當消沉。
白先生的例子說明新移民在踏足他鄉時,在人際關係以及文化方面的認同,與本地社會有相當大的差距。北美汽車保險制度決定了車主不會隨意將車借給他人,這與親情的冷暖沒有關係。加上西方社會在處理人際關係時,大都是實話實說,無論是贊同與反對,都表現得比較直接,這種處事方式對那些堅持傳統觀念的新移民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假若他們不能及時調整心態,將內心的壓力適當地紓解出來,長期下去,就會變得鬱鬱寡歡,日久成病,最終引發憂鬱症。
而實際上,新移民所面對的壓力非只是語言的不通以及文化上的差異。當一個家庭,放棄了原有的生活形態,遠足他鄉重新開始,必然要面對許許多多的不適應。像前面說到的生活、工作、經濟、子女教育等,每個環節都是新的開始,一關過不好,關關皆輸。
就拿衣食住行的「住」來說吧,新移民初抵埠,在安居上的選擇,無非是或租或買。先說租,經濟好點的新移民會租下一整套房屋,經濟稍差的則租住地庫或與他人合租。無論是選擇哪種形態,都與出國前「住在自己家裡」的感覺不同,這種「從將軍到奴隸」的改變,就是心理調整與適應的過程,這一關是每個新移民必須面對的。而另方面,就算買房者,能一次交齊購房款的人畢竟是少數,這樣,房主就要面對地稅、水電費、銀行貸款等一大筆開支。由於大部分新移民都不是極端富有者,加上因為工作經驗以及語言的原因,他們一時半載找不到工作,因此,他們所承受的壓力一定比在出國前要大。假如此時彼此間不能攜手共進,互相理解,互相溝通,這個家面臨解體一點也不出奇。
憂鬱症的產生主要來自於病患者內心,這是一種無法抗拒或自己並不知道的感覺。在根據醫學專家介紹,憂鬱症可分為四方面:一、情緒方面出現鬱悶、悲哀、愁苦、缺乏興趣、不快活,有些人會出現煩燥不安、易怒、甚至有敵意;二、認知及思想方面出現悲觀、灰色意志、無能、無望與無助感、自責、死亡意念、自殺意念、思考緩慢、罪惡及自我懲罰之妄想及幻覺;三、生理方面出現性興趣降低、食慾降低、睡眠障礙、體力降低;四、行為方面說話少且音調低、速度慢、動作少且慢、嚴重時僵呆,有時出現激躁行為,甚或自殺行為。
憂鬱症的存在並不等於憂鬱症的不可知或者不可治。單從新移民來說,大部分憂鬱症患者都是基於家庭所承受的壓力而致,因此,「解鈴還須繫鈴人」。家庭中無論是哪一方發現另一方精神、性格或者情緒發生較大的轉變,都要積極、主動地去面對,要加強彼此間的溝通和關心,要積極地引導對方將內心的困惑或壓力紓解出來,並且要敢於承認患病,積極藉助醫生的治療。
據心理專家介紹,與西人相比,華人憂鬱症者有相當大一部分諱疾忌醫,還有一些人是不懂得科學。就如某些患者家庭,病者從發病開始到放棄生命,已多次發出信號,但家人仍不懂得通過醫生尋求幫助,僅是請些朋友或者教友開解,結果不幸釀成家庭悲劇,這樣的教訓已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在我們的身邊,我們不能再熟視無睹了。
新移民因失業、負債、生活艱難、工作不順、友情不再、婆媳不合、夫妻難以溝通所積聚的壓力引發憂鬱症爆發並非是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幸運的是我們的社會為每一位病患者每個家庭準備了很充分的協助,這從近年來華人家庭發生幾起不幸事件後獲得社會的資助就可看出。我們相信,一個人,無論面對怎樣的困難,只要積極面對,積極溝通,鼓勵移民家庭多參加各類型的社會活動,任何壓力都可以得到合理而健康的紓解。
況且,很多的壓力,主要存在於夫妻之間,既然當初曾海誓山盟,既然出國的路是共同選擇的,那麼,面對艱難的起步,夫妻間更應珍惜的是理解與自信,攜手走下去,不放棄,就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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