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能記得四歲時的事情。那時我在看了芭蕾舞劇《白毛女》後,會惦著腳尖唯妙唯肖地模仿「喜兒」的舞蹈動作,母親頗為我的舞蹈「天才」自豪。
三十多年後來到海外,看了這個被樹為八大樣板戲之一的《白毛女》的真相資料,才知道這個所謂的「舊社會將人變成鬼,新社會將鬼變成人」的故事,原來純屬「文藝為政治服務」的產物,完全是捏造;而且,捏造這個故事所要配合的,是「解放」初期的「打土豪,分田地」--這一造成近十萬「地主」喪生及所有土地被無償剝奪的可怕運動。
人一生中的最初記憶,竟就與十萬人命的慘劇,和一個至今仍未被完全揭開「人變鬼鬼變人」的彌天謊言相聯,想來豈不令人心驚!
我已記不得是什麼時候加入「中國少年先鋒隊」(又曾稱「紅小兵」)的了。據母親說,是在小學一年級。因為我學習成績好,聽話,第一批就入了隊。從小到大,我都是以此為榮的,「首批入隊」,被視為「進步」、「光榮」的象徵。
這再次讓讀過《九評》的我心驚:作為一個尚不完全能記得事情的六歲孩童,我就已經被拉入了共產邪教的「預備隊」,一次一次,不知唱過多少次「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中共邪靈將共產邪教設為國教,國人從一落地起即不可逃避的墜入其中。
小學時代正是「文革」後期,從學校到社會,我們所能接觸到的一切文學、音樂、舞蹈、美術(如果「革命宣傳畫」能稱之為「美術」的話)、電影,全部都是宣傳「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以及「毛主席」如何是人民的大救星、共產黨如何「偉光正」的。
天長日久浸淫在黨文化的氛圍中,雖然本性善良純樸,但思想中早已不自覺的接受了不知多少黨所要灌輸給我的東西。
加入「共青團」是初中的事情。雖然這時我當然已經記事了,而且好像是自己「明明白白」寫的「入團申請書」,現在想來也完全是被控制著這樣做的--整個社會、學校的「輿論導向」早已讓我認定:「入團」是上進、「表現好」的象徵和結果,是極其光榮的事情,哪個上進青年不爭取?
84年考進北大後,正遇上89之前一個思想相對開放的時期,各種思潮接觸了不少。對於「文革」的反思,也有那麼一些。但是,在黨的誘導下,我與許多人一樣相信,「撥亂反正」後,「文革」的悲劇不會再現。
大學三年級時,我成了全班第一個黨員。促使我入黨的有兩個因素:一、我聽信了一種說法:新鮮血液的注入可以改造這個黨,使它向好的方向發展;二、父親在苦苦追求二十年以後,在我大二時入了黨。這在當時給我很大震動。我想:父親是「過來人」,他追求了二十多年未曾放棄,一定有他的理由。入黨,也應該是我的選擇。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這是一條多麼莫名其妙的理由,當初怎麼會被它「說服」?
對於父親的事,我從來就知之不多,只大概知道他在「文革」中被打成「走資派的黑爪牙」,被發配到一個只有三萬人口的小鎮,變相地「改造」了很多年。
我四歲多時,妹妹出生了,與父親分居兩地的母親不能同時照顧我們姊妹兩人,只能將我送到父親那裡。我跟著父親,住在搭建在荒涼的河灘上的「牛毛氈」棚子裡。直到我高中畢業離開家鄉,父親也從未跟我談過任何他在「文革」中的經歷,或他對於國事的看法。他本人是西南政法大學政治系的高材生,但直至我高二需要選擇學文還是學理時才第一次聽到他發表任何跟政治有關的評論:不管誰當國家主席,1+1永遠等於2;而學文科,卻太受政治影響了。因此,雖然許多人主張女孩子應該學文科,在父親的強烈堅持下,我還是選了理科。
直到最近,才知道一點點父親挨斗的更多情況。67年時他患了急性黃膽型肝炎,住在醫院裡,但還是被拖出去批鬥,兩手被墨塗成黑色坐「飛機」,頭髮大把大把被揪掉,以至於三十幾歲就成了禿頂。母親既要照顧只有一歲多的我,又要照顧每天被鬥得死去活來的他,還要替他寫書面「檢討」,用毛筆寫成大字報形式,按造反派的要求四處張貼,少了一份或貼錯了地方都不行……
我想像不出父親在遭受這一切時的內心感受。在我的記憶中,父親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在他寫信告訴我他終於被接受為一名中共黨員時,第一次流露出了興奮而激動的情緒,這也是我之所以受到影響的原因之一。
父親的家庭出身是「小土地出租」,從一開始起就「政治不正確」。雖然才華出眾,但多年不得翻身,不管他多麼努力。得到黨的吸納使他終於擺脫了心理上的自卑?還是有其他什麼意義?也許他永遠也不會與我討論這個問題。不談政治是最安全的,即便是跟親人。
許多人沒有意識到,他們心靈深處對於「政治」的最深切的恐懼或厭惡其實是對於共產黨整人歷史的恐懼和厭惡,九評之三《評中國共產黨的暴政》讓人更加完整清楚的看到,共產黨的政治如何就是殺人與整人。其實在民主國家,參與總統選舉是每個公民的義務。這也是「搞政治」,有何可厭可怕之處?是共產黨將「政治」賦予了殺人和動亂的內涵,而讓許多國人反感無比。
成為正式黨員剛一年多,就趕上六四大屠殺,心中的震驚和悲憤無以言表。北大是「重災區」,當時流言亂飛,說要軍管,學校強烈建議學生不要住在學校,尤其是睡上鋪的,會有中流彈的危險。我一時找不到住處,倉惶中,借住在朋友辦公室裡,睡在硬梆梆的辦公桌上。晚上出去方便,一陣機關鎗響讓我魂飛魄散,仔細一聽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一片蛙鳴。
幾天後好容易買到火車票準備逃出北京。北京火車站像世界末日來臨般亂,許多火車取消,許多班次晚點。長安街上被焚燒的坦克、軍車依然在冒黑煙。我們坐在車站附近的一個大橋底下焦急的等待我們那班火車何時會開的消息。百無聊賴中,我們在大橋樁上畫了一個李鵬的頭像,然後從遠處向它扔石子,看誰打得准。我們認定李鵬是這場屠殺的凶手,因此打他的畫像出氣。在六四過後的整肅中,所有學生黨員被要求寫詳盡思想匯報,交代自己在六四中的思想及行為。在為求自保而「矇混過關」的時刻,我從未對共產黨在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做過認真思考或分析。作為女性和理科學生,我的政治頭腦向來很不發達。而且,跟許多人一樣,對於六四的慘痛,我很快就從某種意義上「忘卻」了--畢竟我們家沒有死人。
再回到我的入黨初衷。很多人曾想過要通過自己的加入改造共產黨。現實的無情打破了所有人的夢想。灰心之餘,人們早已放棄了這種想法和努力。幾乎沒有人不承認:共產黨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又對它的「強大」感到無可奈何。
讀了《九評》,才明白這是為什麼:共產黨根本就是一個「抽象」的、獨立的、寄附的外來邪靈,任何人只能被它控制、為它所用,怎麼可能通過自己的「加入」而改造到它?這就是為什麼在中共的十任總書記都結局悲慘的被「打倒」後,它還能繼續「繁榮猖盛」的原因;這就是為什麼在它的邪教教義中,「黨」的利益永遠高於一切。世間任何人,包括「廣大黨員」,都只能是為它所用的工具,而不能改造到這個「黨」的半分。對它的任何幻想最終注定落空;而與所有幻想相伴的,一定是各種各樣的民族乃至更大範圍內的悲劇。
感謝大紀元的《九評共產黨》讓我重新反省當初的入黨動機,認清共產黨的實質並更加徹底的清理它的毒害。對於附體的外來邪靈,最好的擺脫辦法就是堅決否定它的存在,主動從思想上到形式上擺脫它的一切影響和控制。
被共產邪靈附體多年的中華民族,已經「病」得太深了。對於一個病人,或被外來靈體控制的人,從來沒有人會問:「沒有了他的病(或附體),這個人怎麼辦?」因此,擔心「沒有了共產黨,誰來領導中國」,就跟擔心一個多年臥床不起的人沒有了病還會不會生活了一樣,完全是杞人憂天。擺脫共產邪靈後的中國,定會像一個被「鬼迷心竅」及疾病纏身多年的病人突然去掉了病根、擺脫了心智上的迷惑一般,迅速恢復健康,再現活力。
鑒於此,本人鄭重宣布:之前所寫的一切入隊、入團、入黨申請書,入黨後所寫一切思想匯報及半年、一年黨員小結,及黨團檔案中所有書面材料全部作廢,退出共產黨,做個明明白白的中國人。
曾錚
2004-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