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月初六開始,當新年的鐘聲還在剛剛度完假的人們的耳邊繚繞、《盛世大聯歡》的熱烈歌舞的餘音尚未淡去的時候,遼寧阜新礦業集團公司孫家灣煤礦海州立井發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礦難遇難人數達到210人以上。
從那時起,全國各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的地下,就不安分起來,2月15日下午16時10分,雲南省富源縣竹園鎮松林村一非法小煤礦發生瓦斯爆炸,共造成27人死亡,14人受傷;3月17日凌晨6時許,位於貴州興義市雄武鄉高峰村的朝陽煤礦發生煤與瓦斯突出事故,造成井下2名工人中毒身亡;3月14日11時左右,黑龍江省七臺河礦業精煤(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新富煤礦三區一採區發生爆炸事故,共有19名礦工被困井下,已確認18人遇難;三月十七日下午三時左右,重慶市奉節縣境內的蘇龍寺煤礦發生爆炸事故,礦難施救人員已在事故礦井中發現十八具遇難礦工屍體。
據此,從媒體披露的情況來看,春節過後短短的一個月多點的時間,已經有300餘名礦工在礦難中死亡,而在死亡的礦工當中,可以說絕大多數是全國各地農村到各個煤礦打工的民工們。當然,媒體上呼聲不絕於耳,分析也不斷於眼前,煤炭需求殷切啦,安全意識淡薄啦,安全投入不足啦云云云云,可是,再看主流媒體的報導,煤炭需求依然殷切,安全意識依然淡薄,安全投入也依然不足。
為什麼,就為了一個「高速度」的經濟發展格局,在這個格局下,經濟學家們「保守」的估計,如此的「高速度」之下,中國還有「5到10年」的「好光景」,在這種「好光景」下,各個省自己公開報導的GDP,都在雙位數之上,你追我趕,毫不相讓,前天某機構排出的「全國城市競爭力」榜,明天廣東的報紙就出來質疑其「真實性」,憑什麼「廣州還不如溫州」云云,在這些熱鬧的喧囂背後,當然是「政績」、「奇蹟」。
「高速度」當然帶來了「大發展」,帶來了中國大地上引人注目的變化,每當夜幕來臨,華燈初上,這種變化就以其多姿多采,或光怪陸離,或嫵媚溫馨,或張揚宏大,點綴了中國大地的夜色。據說中國能源特別是電力能源的70%來自煤炭,那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認為,正是煤礦工人們在地層深處,冒著隨時會襲來的安全事故,在與死神對峙的壓力下,為都市的不夜之光輝輸送著無盡的動力,而正是每年6000多死難礦工們的生命,融入了每一個享用了電力所給與的光與熱的人們的生活之中,在我們走向現代化、走向「文明」,甚至走向奢華的歷程中,他們是不可以被忘記的。
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我們發現,正是這個佔中國人口絕大多數的勞動者人群,供養著這個「現代化」進程。昨天,看到某報登載,廣東佛山的一家玻璃飾品廠的2000多工人中。由於長期在打磨石英的惡劣環境中每天工作10個小時以上,已經有多人經過自費去檢查(廠方開始居然不給檢查費),證實患上了塵肺病。據不完全統計,深圳在10年的時間內,已經有5萬多民工因工傷致殘、死亡,浙江一個縣的血汗工廠,據說一年要切掉1千多根手指。而與此同時,珠江三角洲的企業中的民工工資,據報導在10多年來,只「增長」了50元。
與此同時,中國從過去的所謂「共同貧窮」,崛起了一個據報導為1000個億萬富翁,300萬個百萬富翁的群體,這個群體的崛起,當然源自勞動群體的超常付出與超常的「所得」,當中國的服裝、鞋帽以廉價加工的形式迅速走向世界,佔領市場的時候,在車間裡勞作的工人的「底薪」只有400元/月。而為據說賺錢最多的房地產業建起了萬千高樓大廈的民工們,卻往往為討薪要爬上高處以死對話,草民在年29就親眼目睹過一位。
當外國人以驚異的眼光看到各類造型奇異的龐大建築在北京、上海、廣州等都市像萬國建築師的試驗場般聳立起來的時候,當美國人據說從早晨一睜開眼睛就使用從拖鞋到外衣的「Made in China」價廉物美的產品的時候,當富豪及富豪的孩子們在歐洲、美國一擲萬金,據說連上億的英國古堡都敢買下的時候,他們當然會說,「中國改變了」。
如果說,這些就是中國走向現代化、走向「共同富裕」所不得不付出的代價,那我們的目光是不是應該投向那付出最多、所得最少、人數最大的一群,如果有人說中國有什麼「改變」,那正是他們改變了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