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上讀到美國杜克大學中國藉留學生王千源的新作《我的中國,我的西藏》、她此前的《告同胞書》,以及劉曉波的《迎風而立的王千源》,百感交集。
在"愛國"憤青的一片吶喊聲中,竟然出現了這樣一位平靜地獨立思考 、敢於迎風而立的女大學生!圖為在現場試圖調解的王千源(中)
說她是"漢奸",她可曾出賣中國的國家利益?她把這利益出賣給誰了 ?其實恰恰相反,她企圖做的事情,是要"支持中國"的中國人與"支持西藏自由"的人們之間改變"站得涇渭分明,互相完全不交談"的狀態,開始對話、有所交流。這是在為中國爭取一種許多國人還很陌生的國家利益。
曾有一位中共的軍隊將領,保護了一位日本侵略軍軍人的幼女 ,被稱頌為體現了"人性之愛",那麼,在並非相互作戰的軍隊而是政治觀點看上去對立的人們之間,企圖引起交流的"調停",就是"漢奸"?
說她沒有資格作"調停人",那麼,誰有資格,站出來讓世人見識見識 吧。
說她熱衷於作秀,出政治風頭,那麼,敢於站出來而不那麼熱衷於作秀 、出風頭的人,站出來讓世人見識見識吧。
在不久前的聖誕假期裡,王千源與幾位藏族同學一起生活了三週 ,她對西藏及西藏問題有了新的認識。於是,在"愛國"熱潮之中,她感覺那些召喚她的中國人"太極端",就先走到支持"西藏自由"的人們中間,說服他們同意對話。那些人沒有罵她,只是認為她不會成功。她再到中國人這邊做工作,果然,批評責罵劈頭蓋臉而來。同情或支持她的人只能要求"讓她說話",再多表現出同情或支持,也就一樣成為"漢奸"了。然後,就是海內外一片批評、辱罵的浪潮湧來。還有些卑鄙的小人──他們當然不會是外國人,居然將這位女生的個人及家庭信息公開披露出來,在現實世界裡引起了真實的後果。
對這樣一個女學生,就如此粗暴對待,那麼,那些在拉薩和平抗議示威 的藏人會遭到什麼的對待,可想而知。
西藏問題很複雜,西藏自治的問題也很複雜。畢竟,西藏與中國其它地 區,地理環境差異很大,社會及文化環境也差異很大,而生搬硬套的"民主改革",造成了如今這更為複雜的局面。解決西藏問題,需要卓越的政治智慧,呼喚胸懷寬廣、氣魄非凡的政治家,然而,真誠而平等地展開對話,是最為基本的開端,進而,才能有談判,才有未來和諧西藏的希望。
王千源不過是"試圖把一場吼叫的比賽變成一場意見的交流",居然 ,這成了一個奢望。
要是在中國國內,王千源還敢於這樣奢望麼?想想這個問題的答案 ,會感到中國的悲哀。
那些辱罵王千源的人們,看來根本就不知道,辯證法的本來意義 ,就是爭論的雙方在表達對立觀點的同時,能傾聽對方的觀點,使得爭論雙方的觀念相互滲透、相互"向對立面轉化",而"量變達到質變",爭論中出現"否定之否定",呈現螺旋式上升的進展。辯證法的規律,源於這種體現自由、平等精神的爭論,其中有爭辯,有論證,還有傾聽,有體會,在這樣的爭論之中得到了思維的發展。
倘若只是相互吼叫,沒有傾聽、沒有交流,那麼,就只能增加敵意 、仇恨,思維則更為偏執。當然,中國共產黨的"辯證法",就是要消滅"對立面"。人們現在對辯證法敬而遠之,甚至在網上流傳著嘲笑辯證法的故事,一點兒也不奇怪。
"當我們走進社交場合時,我們在自己的周圍看到許多穿著軍禮服 、大禮服或燕尾服的人。這些人身高五英尺半或六英尺,而有些人還要高些;他們之間有的人在兩頰、上唇和下顎留著鬍鬚,有的人則刮得干乾淨淨。我們於是以為,我們眼前看到的是些男子漢。這是十足的誤解、光學的錯覺、迷惘的幻覺,僅僅如此而已。如果一個男性兒童不養成獨立參加社會事業的習慣,不具有公民的感覺,那麼他先是成長為中年的男性存在物,然後成長為老年的男性存在物,然而他不會成為一個男子漢,或者至少不會成為一個高尚的男子漢。"
這是俄國學者車爾尼雪夫斯基當時寫下的看法。
現在,人們看到,眼前出現了一位年輕的女學生,她力求 "獨立參加社會事業",表現出"公民的感覺"。面對憤青的責罵和辱罵,她"感到很害怕",但還是盡力地保持著平靜的姿態。她當然不是十全十美,但是她表現出了獨立的人格。那些責罵和辱罵她的人們,或許以為自己在表現"男子漢"氣概,殊不知,情況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