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新聞?最通俗,最明瞭的說法就是: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
民主自由國度的媒體,"人咬狗"如何咬,從何下嘴,這都是有章有法的,有規律可遵循的。
黨報麼,有財政終身奶著,有政權狠勁撐腰,有黨揮槍督陣,加上優汰劣勝的用人制度使然,黨報記者編輯大多數都是些無膽無識,無心無肝,沒有獨立思考能力,不 嚮往獨立人格的人。因此,黨報"人咬狗",根本無須遵循什麼新聞規律,職業操守,也無須尊重常識,尊重讀者等等。比如我當初局蹐其間八年的日報,這家大陸 最低級黨報的記者編輯在對"狗"下嘴時,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有違常情,有違常理地一大口咬在任何其他低級動物也不會選擇的,臭不可聞的"狗屁股"上。
令人昏昏欲睡的假大空會議新聞,令人嗤之以鼻的官僚吃喝拉撒流水帳,以及令人噁心的為中共歌功頌德的肉麻玩意,這些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也數不勝數的玩意,不是本文寫作的範圍,不說也罷。今天,本前記者要把自己知道的,那家日報如何對"狗屁眼"下嘴的新聞拿出來奇文共賞。
楊利偉那活寶不是提議在所謂十七大上建議在太空建立什麼"最高"黨支部麼?按照他的如意算盤,此言一出,必定一鳴驚黨,接下來,嘿嘿,等著瞧吧,人(民)日(報)新華(社)報導,黨頭黨腦誇讚,陞官發財接踵,到時候,你才知道我"最"高黨支部的"醉"翁之意哩!
誰知道,這一狠咬狗屁股的"新人新事",除了在新華等網站有上不了台面的非正式報導外,人日新華等主流、權威媒體硬是惜墨如金,一個字的"最高"內容也沒有。黨頭黨腦們更令吭天英熊大失所望,全都惜唾如油,不表一揚。
何也?都什麼年代了,哦,你小子白痴,老子們也智商底下啊?你那點花花腸子,留著糊弄你那三歲娃子去吧!
眾所周知的"常識":國家級媒體的業務水平,理論水平,都天然地、理所當然地比省級媒體,更是比地區級媒體高得多,再加上文革和林副主席"最最最"的洗禮, 所以,早都與時俱進的人日新華當然要對楊利偉的"最高"表現得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人家講究科學發展觀的黨頭黨腦們當然要權充天聾地啞。
《不光是涮涮八十老母去世還要繼續開會的書記》,是導致我入獄的四篇文章之一,其前面部分內容如下:
某月某日,在某某縣某某鎮召開的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動員報告會上,一個緊急電話打進了正在對黨員幹部作動員報告的黨委書記某某某的手機裡,告知80 歲的母親不幸去世,某某某強撐住內心針刺般的疼痛,只說了一句"我正在開會"就挂了電話,馬上回到座位,繼續進行動員報告……。早在一個多月前,某某某書 記的老母親就病重在床,並且家中多次打來緊急電話,但是,為了工作,他一直堅持沒有回家。直到其母去世的頭一天,某某某書記才匆匆回家看望母親(一眼)。
不擇手段鑽營,下流無恥陞官,作出這樣的反人性,違天理的行為,當事人的行為動機應當受到質疑,受到譴責,但是,有人卻把他當作教育人、引導人、鼓舞人的公僕典型來宣傳,來歌頌。這,不是咬狗屁股是什麼。
楚王好細腰,所以宮中多餓殍。易牙不愛其子,書記不孝其母,還有人,乾脆連己身也似乎獻給了黨。
《面對三次病危通知書……》,是該日報2001年曾經登過的一偏歌頌某"保護神"的通訊。其導語如下:一名戰功赫赫的刑警隊長,在攻克一起大案之後,卻因 積勞成疾而倒下,醫院給他下發了幾次病危通知書,他卻不顧家人、戰友、醫生的反對,拔下輸液管奔赴嚴打最前線。
記者、編輯,以及總編先生們一個個咬了滿嘴的狗毛狗屎還甘之如飴,但是,讀者中可不缺乏有獨立思考能力,具備自己的是非標準的人。此文登出不久,我即在電話裡,或其他多個場合聽到不少人對這篇新聞的置疑。綜合起來,人們的主要觀點如下:
1、一個幾乎兩隻腳都踏進鬼門關的人,他還能完成打黑除惡這樣的艱鉅得不能再艱鉅的,需要耗費很大的體力和精力的任務嗎?
2、如果這位刑警隊長的病情完全屬實,那麼,他對自己完成如此的任務有信心嗎?他有沒有想過,如果他沒有拿下作案者,而是被作案者拿下了,他的以病弱之軀幹嚴打,是不是一種對人民生命財產不負責任的,甚至是犯罪的行為?
3、他本來就是裝病養生,嚴打來了,他將此看作"火線陞官"的好時機,所以,他當然對自己以"病危"之軀也能挾泰山超北海充滿了"信心"。
4、他的領導們也太無心無肝了,屬下病成這樣,還眼看著他望鬼門關裡跳。
我知道的,該日報類似的新聞還有,諸如病死在講台上,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我的課還沒有上完……";病死在治療室,臨終最後一句話是"病人還等著我看病……";任由歹徒砍殺,也要保住"國家"幾萬元錢的姑娘,等等。在以人為本好歹成為公開口號的今天,上述"新聞"也太與時不俱進了,並且,今天的人們已 經不像雷鋒時代那樣好愚弄,所以,2003年,本地區公安局出臺了個"從優待警十三條措施",其中有一條,就是"不提倡民警帶病堅持工作"。
幾乎什麼樣的黨費都下要保底、上不封頂,而且心安理得地收,這樣的報導,我們見得太多了。那家日報也報導過這樣的"光中(共)耀主(子)"的新聞。據報導, 某個老農黨員貧病交加,窮極無聊,連自己吃飯、抓藥的錢也沒有,更別說擔當什麼丈夫、父親的責任,充當什麼先鋒模範之類。他十二三歲的女兒為了活命,只好 輟學撿垃圾賣。有一天,女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把自己賣垃圾得到的,很可憐的幾元錢給了父親,讓他去買點藥治病。誰知這位"特殊材料"拿到錢後,既不買藥 治病,也不買碗麵條什麼的飽飽肚子,而是直奔村支書家,把錢交了黨費。
面對這樣的新聞,我想,這收黨費的人及其組織真是缺心又少肝,連這樣的人的這樣的黨費也會收,也敢收。如果老頭加入的組織是善解人意的,是具備起碼的人性的,那麼,它不但不該收老頭的黨費,相反,它應該從大家交的黨費裡拿出一部分來幫助自己的"同志"。
然而,黨的兒女們可不這樣認為,他們不僅認為這是正常的,本該如此,就得如此的,他們甚至還給這個咬狗屁股的新聞評了個什麼好新聞獎。
專咬狗屁股的黨報聚攏的,也是一些專咬狗屁股的記者。該日報社有一個特約記者,他最大的特點,就是用萬分肉麻加無限誇大的文字大歌大頌公安。他有一篇寫某縣 派出所追捕一個殺人嫌兇的通訊,為了表現"保護神"的責任心和使命感,他在文章裡說,雖然沒有辦案經費,但警察們卻發誓說,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犯罪嫌疑 人抓捕歸案云云。最令人稱奇的是,在追捕過程中,那臺用了二十來年的吉普車在距離縣城十來公里的地方熄火了。接下來的情節是,派出所長走下車來檢查一番, 發現車輛無法修好之後,將袖子一挽,喊了聲……
我滿以為,這位所長喊的是"追",然後帶領眾警察棄車而去,徒步追捕殺人逃犯去了。誰知所長喊的竟然是"推",接下來,他帶領眾民警,僅僅用了兩個小時,居然就把吉普車推到了縣城。無限拔高,粗製濫造,這位"特約"的新聞稿,大多如此。
還有一篇很典型的咬狗屁股的新聞。新聞的大致內容是,當地某位清華畢業,又到英國留學兩年的學生,為了"返哺"家鄉父老,他拒絕了好多大城市,大企業的高薪 聘請,決心回到家鄉施展才華。家鄉的官僚們一看,這可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證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吸引人才的,為自己貼金的大好事。於是,前所未有的優惠條件出來了:你想到本地區任何單位、部門發揮,任由挑選。各位先大膽猜猜,這位選擇了什麼與所學物理專業有關的單位?你猜不到的,他選擇的是宣傳部。後來,他曾在那家日報上發表過某某某部長到某縣"調研""三講",還是"三個代表"的百字豆腐乾。其他黨報記者看了,也對此頗有微詞:寫這樣的文章,還用得著讀清華,還用得著留學,像我們似的,讀個大專,也綽綽有餘了。
後來,這篇人咬狗屁股的新聞稿也得了個好新聞獎。
有的新聞,從標題上,誰都能看出其咬的是狗屁股。隨便翻了下該日報合訂本,就找到了不少咬狗屁股的荒唐新聞:《大方爭取項目動作大》,《朱藏鎮學習工作兩不 誤》,《織金紀監機關查處案件不手軟》,《統計工作要與時懼進》,《永興村黨支部為群眾辦實事》,《金沙工商局紮實推進各項工作》,《我區教育系統民主評 議行風動真格》 ,《納雍整頓縣城街道動真格》,《織金清理土地隱形市場動真格》……等等。
什麼學習工作兩不誤,查處案件不手軟,為群 眾辦實事,評議行風動真格等,各行各業幹工作,本該如此。也惟其如此,你才算盡職盡責,才叫稱職。在黨報,"學習工作兩不誤"之類竟然成了新聞,從專業的 角度來看,這是典型的咬狗屁股新聞,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耐人尋味了。朱藏鎮學習工作兩不誤成了人咬狗的新聞,說明其他鄉鎮學習或工作總有一誤;織金紀監 機關查處案件不手軟,說明其他紀監機關查處案件都手軟;統計工作要與時懼進,說明其他工作可以不一定與時懼進;永興村黨支部為群眾辦實事,說明其他村黨支 部為群眾辦虛事;金沙工商局紮實推進各項工作,說明其他工商局扎"虛"推進各項工作;我區教育系統民主評議行風動真格,說明其他地區教育系統民主評議行風 動假格……。
正面新聞反面讀,這樣,才能在黨報讀到合乎新聞規律的,人咬狗喉嚨的真正的好新聞。
其實,2005年"殃視"評選的所謂"感動中國"人物之一的徐本禹,就是當年多家黨媒體大咬特咬狗屁股咬出來的新聞。
當年4月份吧,在多家黨媒體,"殃視"其他欄目多次下嘴,把徐本禹的狗屁股咬得稀爛的情況下,"殃視"鄉約欄目又到大方縣大水小學來咬狗屁股。那次,我奉命 對這個帶契我們也在"殃視"露了露臉的,值得我們大書特書的好人好事進行採訪。其間,有一個姓李,自我介紹說他已經在大水等鄉村小學教了30年書的老師, 他自告奮勇在"鄉約"拍攝現場用詩歌歌頌徐本禹。看著這個五十來歲,滿頭白髮,面帶菜色,衣著"簡樸"得無以復加的老師,我內心頓時開起了小差:在這裡教 了30年書,並且不知還將在這裡教多少年書的你,感不動"殃視",感不動中國,倒是這個來到這裡才教了一年多書,兩年後就要走卷行李的人,卻感動了"殃 視",感動了中國,且非咄咄怪事?如果你的思想會如我一樣的"拐彎",你還會心甘情原地歌頌徐本禹嗎?
其實,編寫這樣的咬狗屁股的黨報新聞編輯、記者們對黨的心思再清楚不過。那就是,咬狗屁股的新聞再荒唐,再滑稽,對這樣的,旨在"幫忙",而不是"添亂"的新聞,黨及其宣傳部只會摸頭拍肩,誇獎有加,卻絕對不會橫眉冷對,怒目相對,更不會視作"敵對勢力"的。
還有一篇某縣警察某年9月下旬投遞的,被我槍斃了的稿件,很搞笑的,現將其導語部分回憶出來,以便讀到我這篇文章的讀者能夠笑容可掬地和我說聲"再見"——
某年某月某日,某縣公安局刑偵支隊成功抓獲了負案在逃的犯罪份子某某某,向國慶若干週年獻上了一份厚禮。
多次對人說起這份稿件,並說,可惜自己不會畫漫畫,否則,我會畫這樣一幅幽默指數必定很高的漫畫:以天安門城樓作主體畫面,城樓上有"向國慶若干週年獻禮字 樣",而城樓下,得意洋洋的"人民警察"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罪犯,獻禮來了。旁邊作為陪襯遠景的,是一些比較細小的,不絕如縷的國慶獻禮隊伍:紀委的,綁 來了腐敗分子;工商的,抬來了假煙假酒;掃黃辦,牽來了妓女和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