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優容"並非表明中國當局在政治上變得寬容,而是表示他們變得更精明。被當局"優容"的這些學說與"主義"都有一個共同點:反對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民主政治,認同本國的專制政權。
民族主義所奉行的原則是"主權高於人權",很善於尋找與發現威脅中國安全的"外部敵人"。本國人民的人權及生活實際狀態、官員的貪污腐敗等均不在民族主義考慮之列。本國政府限制民眾的言論自由,在他們看來也屬天經地義之事。但如果有人被迫借海外陣地發表批評中國人權狀態的文章,那便立即被他們斥之為"為西方主子賣命"的漢奸、賣國賊。每逢西方的人權組織與政府對中國人權狀態有所批評,民族主義者更是反應激烈。其原則可概括為:寧可民眾被本國專制壓迫至死,也不准外國對此批評半分。其理論與行動都很符合當局的政治需要,因此經常有出頭露面的表現機會,比如奧運火炬傳遞等時機。
中國 "新左"的理論主要來源於歐洲,要義就是反資本主義文明與全球化。但歐美新左的批評對象往往包含本國政府,這一點被中國新左創造性地轉化為讚美與支持本國政府。而中國所有的社會矛盾,哪怕是腐敗的權貴私有化與社會公共政策不當造成的貧富差距,也均是外國資本主義的壓迫造成。他們當年依靠口頭同情下層人民的處境,倡導社會公正,在中國思想界謀得一席之地。但近年來在觀測政治風向方面很有進步,兩年多前新左代表人物曾翻譯過一本《北京共識》,讓國內人知道有外國"專家"預言,中國特色的價值觀"北京共識"將取代美國民主價值觀"華盛頓共識"成為世界主流。但鼓噪了一陣沒見多大社會反應後,又趕緊折騰出一個"自主型體制創新"來概括中國的改革,為中國當局拒絕向西方民主體制"轉型"提供了"理論"依據。
儒家學說本是中共死敵,但近年來卻獲得政治青睞,並可開山(國學院)授徒。原因很簡單:
一、儒家"仁"的政治理想就是群體主義的政治邏輯,通過"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等形形色色的"二人關係"形成不同的群體,強調"尊尊"要求人們尊重與服從權威,再將群體納入等級結構實施統轄,最終實現"天下歸仁"。這樣的社會排斥個人權利,強調義務,正好用來消解民眾日漸覺醒的個人權利意識,抵制以個人權利為基礎的西方民主價值觀。二、大一統思想。一則可用來凝聚國人之心,對付台獨、藏獨、疆獨等一切不聽話的"反叛勢力";二則可用來加強中央集權,防止地方勢力坐大。三、可以用儒學"復興"向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宣示:吾國自有道在,用不著你們那些不適合中國國情的所謂普世價值。這就是這些年來在海外將"華夏中文學校"紛紛改成孔子學院的原因。
有意思的是,上述幾派一方面積極服膺於政治,迎合於權勢;另一方面又有人提出"思想淡出,學術突顯",彷彿他們從事的是純粹的學術事業。好在政治自由主義的嘴巴早就被封住,也就由得他們信口雌黃地漫天胡扯。
從短期來看,中國當局力抗普世價值觀滲入中土確實獲得相當成功,專制政治的合法性似乎又重新"鼎定"。但必須指出,"鼎定之功"除了上述幾派的共同努力之外,還有受眾的迎合與盲從。這受眾當中,就包含著被學界寄予無限希望的"中產階級",比如"五毛黨"當中那些政府或事業單位的中低階成員;也包含著被左派神聖化的"社會底層",因為每天痛罵民主的網路暴民當中,就有連明天飯碗在何處尋覓都不知道的大學生研究生。但這類人的存在本就是中國特色之一。林語堂早就說過,"中國就有這麼一群奇怪的人, 本身是最底階層, 利益每天都在被損害,卻具有統治階級的意識。在動物世界裡找這麼弱智的東西都幾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