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兩會,倪萍委員的「愛國論」格外吸引眼球。她說自己從來沒有投過反對票和棄權票,只投贊成票,理由是因為她愛國。按照這個邏輯,投過反對票或棄權票的代表委員就都是不愛國甚至賣國賊了,這個邏輯顯然既荒唐又野蠻。倪萍發表這樣的「愛國論」真的毫不奇怪,人們都還記得她的主持風格: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節目,包括汶川大地震全國人民無限悲痛時,她總不忘記眼含熱淚深情地歌頌執政者,和那位余秋雨真的是異曲同工。她之所以能夠當上政協委員,和這個「愛國」的主持風格恐怕不無關係。
但是,對倪萍來講很遺憾的是,民眾並不認同她的「愛國論」,如潮的惡評表明,時代不同了,經過三十多年改革開放的洗禮,中國人畢竟有些民主意識了,這才是中國的希望。
倪萍委員發表這樣的「愛國論」,除了暴露了她個人的淺薄、無知,奴性意識、缺乏政治良知和作為公民的責任心之外,更表明我國的兩會制度亟待改革,代表和委員的產生方式、標準、資格都應該重新審視。
僅拿人大代表為例。20多年前我就曾經指出,我們有很多人大代表,或缺乏民主意識,或缺乏參政議政能力,從而很難代表和傳達人民的情感、願望、意志和要求,更難以擔負起民主法治的建設任務。我曾列舉比較典型的幾個例子說:
1 某著名體操運動員小小年紀就成了人大代表。作為體操運動員,他確曾為祖國的體育事業作出了突出貢獻,為中國人爭了光。但問題在於,體操冠軍能否一定就是合格的人大代表?體育運動的成績能否作為人大代表的天然資格?不言而喻,作為國家最高權力機關、立法機關的成員,人大代表應具較強的議政能力乃至參政能力。這位小小年紀的體操運動員,「跟頭」固然翻得極好,但從翻跟頭裡卻顯然培育不出議政能力和參政能力。作為人大代表(甚至是主席團成員),有誰見過他提出哪怕一條「治國安邦」之策?這樣要求當然是難為他,但為「治國安邦」出謀劃策卻是對人大代表的起碼要求,起碼要求都是「難為」,代表職位乃至主席團職位的安排,豈不形同虛設?人們對劉翔委員是否稱職的質疑,正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2 某著名擁軍模範,為連續數屆的人大代表,但由於沒文化,卻很難履行代表職責。請聽她自己的傾訴:「聽政府工作報告,好些地方弄不懂,有事請別人給講講,沒文化受憋呀!」
何苦、為什麼讓她當這種「遭罪」的代表呢?這樣的人大代表究竟能發揮什麼樣的作用呢?
3 某賓館服務員因工作成績突出成了人大代表,她對於人大投票的態度很有代表性:「……都是中央的大事,是經過週到考慮醞釀出來的,我相信中央,從來就沒有想過投反對票。」
這位就這樣穩穩噹噹地一直當著她的人大代表,終於又找到了倪萍這樣的知音,她和倪萍可謂「持相同政見者」。
但是她的「絕對相信論」和倪萍的「愛國論」只能表明她們對人大代表或政協委員的職責缺乏起碼的正確認識,從而也就很難真正代表人民負責地行使國家賦予的權力。更有甚者,正是種「絕對相信論」和「愛國論」將人大政協與政府之間監督與被監督、審議和被審議的關係變成了讚揚和被讚揚、感激和被感激的關係(可看每次兩會的媒體報導),這嚴重地損害了兩會作為最高權力機關、最高立法機關、最高參政議政機關的嚴肅性和權威性。
倪萍「愛國論」再一次表明,我們有很多兩會代表委員由於缺乏民主意識、公民良知、社會責任乃至參政議政能力等基本素質,很難適應民主化的兩會制度的需要。為了改變這種狀況,有兩方面的工作亟待進行:
其一,「代表」「委員」觀念的更新
應區別「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模範人物」的概念,不應以後者的標準混同代替前者的標準,不應以專業成績、特殊貢獻等作為代表委員的天然資格,特別是不能以知名度作為代表委員的天然資格(一個娛樂圈的三流角色也可能比一位一流科學家的知名度高)。道理很簡單,兩會畢竟不是勞模大會,不是群英會、慶功會,兩會代表委員的最重要的職責是代表人民的意志擬法、立法,討論決定國家的根本大政。因此,民主意識、法治觀念、公民良知、社會責任乃至高水平的參政議政能力應是兩會代表的必具條件,這些必具條件顯然不能從專業成績、特殊貢獻、特殊身份乃至所謂知名度中天然生成,後者最多只能構成代表委員的參考條件。
其二,選舉制度的改革
為選出真正具備上述條件的代表委員,應推行競選制。競選制是民主社會的權力形成方式,政治體制改革理應吸收這種民主的選舉方式。競選絕不是和社會主義相對立的東西,它是社會主義民主化的題中應有之義。
推進兩會代表委員形成方式的改革,還應參考國外一些國家議會選舉中某些能夠也應該為我們所接受的經驗,如對候選人受教育程度的明確要求等。鑒於新時期兩會代表委員肩負的艱鉅使命,各級代表委員應盡量由精幹、高效率的專職政治家組成。
扭轉「勞模」取向,杜絕馬屁精,通過公開平等的競選產生充分代表民意又精幹高效富於政治專業素質的代表委員,中國的民主法制建設,庶幾有望矣!
今天是三八婦女節,卻對倪萍這樣的知名女性頗為不恭,心裏未免不安!站在個人角度,謹請鑒諒!但站在國家角度,如果讓我選擇一個女性當代表或者當委員,我要毫不猶豫地說:要葉檀,不要倪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