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左右的時間,富士康十多名花季少男少女相繼墜樓,兩人重傷,十多人死亡,震驚世界。富士康總裁郭臺銘及富士康方面對此的反應及言論,卻備受外界質疑和譴責。筆者這裡用的墜樓而非跳樓,因這些事件中某些個案顯而易見並非單純的跳樓自殺,被疑有謀殺性質。
郭台銘先是請高僧做法事驅鬼,仍然無法杜絕接二連三的墜樓事件。後又從臺灣帶來心理專家牧師,給管理層打氣鼓勁,依然無效。5月26日,郭台銘在深圳富士康工廠對外界發表講話之後,立即又發生幾起墜樓事件,這是工人對郭台銘講話的抗議和回應。看了一下郭台銘講話的摘要,從頭到尾沒有觸及問題的根本和實質,而是顧左右而言他,極力的為自己和富士康管理層開脫責任,將一切原因歸結於工人的心理素質和感情失意,還認為密集的墜樓是因為公司員工太多,有幾十萬人之眾。
郭台銘可曾想到,從八十年代初中國改革開放至今,三十年的時間裏,全國千千萬萬的打工仔打工妹南下尋夢,總人數遠遠高過富士康的幾十萬人,但像這樣一個地方頻繁發生墜樓事件是聞所未聞的。外界也許很難想像這些絕大部分來自農村的少男少女具有多麼頑強的忍耐力和吃苦能力。那時一個普通電子廠工人的工資只有兩、三百塊,還要強迫繳納工資的幾分之一辦暫住證,一些正規一點的廠差不多還能按時發放工資,一些規模較小的工廠常常拖欠工資,甚至賴賬。條件好一點的廠會有員工宿舍,條件差的要自己解決住宿。昂貴的租房金,迫使這些打工仔們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一間簡陋骯髒的屋子裡住著一大群人,搭塊木板,人挨人睡在上面,有的甚至是男女混住,我曾見過一對主管夫婦倆搭塊木板睡上層,下面一層是一群年輕男女。他們常常就著一個煤油爐,煮點簡單的食物,在屋子角落裡圍塊布就當是沖澡的浴室。就是這樣惡劣的生活條件下,他們依然樂觀開懷,一年到頭省下絕大部分的收入郵往老家。
從富士康的表面工資待遇來看,新員工普遍能拿到一千多元的月薪,老一點的員工月薪有二、三千元,相當於內地一些地方公務員的工資了,在全國失業人口有兩億,許多大學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的情況下,對於那些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子女來說,富士康應該算是打工仔的天堂了。是什麼原因使得這些年輕男女在「天堂」裡卻不安份,要一個個接連的走上不歸路?答案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富士康表面這些優厚的待遇並非輕而易舉就能拿到手的,要付出高昂的代價。
郭台銘在富士康實行的軍事化管理,要把員工訓練成兵營裡的士兵,是否有這個必要?士兵必要經過嚴酷的軍事訓練和嚴厲的管制,確保部隊的戰鬥力和自身的安全。一個普通的電子加工工廠而已,不涉及生死存亡的壓力,幾十萬各個素質和條件千差萬別的人,能改造成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嗎。據說中午在富士康食堂吃飯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包括排隊拿餐到吃完,不許剩飯菜,否則要被警告,而警告和記過在富士康常常和經濟掛鉤,一不小心可能一天就白幹了。
富士康的管理層和保安對員工有生殺大權,誰得罪了其中的一員,就會死得很難看,很容易就報復到你,隨便找個藉口栽贓陷害,例如賴你偷了東西,保安會群起對其殘暴毆打,酷刑折磨。這把隱形的屠刀隨時懸在每一個人的頭上,人為的設置了一個生存壓力,只要進了我的門,必須任我魚肉任我剮。
也許這就是郭台銘所推崇和構想的軍事化管理,事實證明這種管理方式是殘酷和失敗的。它成就了一個人的富豪夢,卻剝奪了幾十萬花季少年的自由和歡樂。
郭台銘5月26日的公開演講稱,未來的兩個星期或一個月,要在富士康建「愛心網」,也就是在所有宿舍安裝防護欄,總面積有150萬平方米,防止員工繼續跳樓(他把所有墜樓事件一概稱作跳樓自殺)。在此想提醒郭台銘,這個世界上死法有多種,墜樓只是其中一種,你自己都認為是很笨的做法,是否能真正的終結命案的再次發生?可以想見富士康的「愛心網」織好後,整個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大囚籠,生活在其中的人只會感到更加的壓抑。唯一能起的作用只是向外界證明富士康已經盡力做到這個份上了,有什麼辦法。
郭先生既然不惜花不菲的銀子做冰冷的防護欄,為什麼不稍稍放低一下自己高昂的頭顱,拋棄做資本帝王的野心,拿出博愛的胸懷,真正的關心一下自己帝國大廈下的小草,不要再讓他們彎著永遠直不起的腰,永遠只能背對陽光,賜予他們一線溫暖和希望。難道一個又一個年輕生命的隕落,真的無法喚起你絲毫的同情心嗎?要知道正是千千萬萬個這樣卑微的生命付出他們的青春和血汗,你才能賺得杯滿缽滿,名列富豪榜,過著錦衣玉食、呼風喚雨的帝王般生活。
目前富士康缺的就是一張愛心網,但這張網應該用真誠和關愛來織就,拆除人與人之間心靈的柵欄,還給生命應有的尊嚴、自由、平等,讓扭曲的心靈恢復到自然常態,讓人與人之間能正常的溝通,讓人們有權說出自己的所想。這樣的網是無形的、不必花費一個子兒就能織好的最有效的防護網,不是網住人免踏黃泉路的網,而是散發著溫馨氣息的愛之網,自然而然的會為企業網路來大批才俊和勞動力,富士康的奇蹟不必通過暴力和血腥來實現,郭先生的個人目標以這種光明的方式也許同樣會變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