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書法碑
傅山(1606年-1684年)山西太原人,字青主。傅山博通經史諸子與佛道之學,兼善書畫,此外又精於醫術,是中國書法史上奇特的人物。除了豐厚的學識之外,傅山滿腔的愛國情操也頗受後人推崇。明朝滅亡,他因從事抗清活動被捕,出獄後,隱居不出,清廷幾番籠絡都被他嚴詞拒絕。
這樣的愛國誌士論起書法,當然對作書人品格節操特別重視。他強調人品與書品的統一,「作字先做人,人奇字自古」正是這樣的原則下最誠懇、最直接的表白。可想而知,眾多前輩書家中,傅山最敬仰的是以忠義氣節著稱的顏真卿,他說:「常臨羲之、獻之各千遍,不以為意,惟魯公姓名,寫時便覺肅然起敬。」
那麼的傅山書法如何呢?這位奉顏魯公為榜樣的書家,卻以盤紓纏繞式的行草做為表現主軸,實在令人玩味。當然,歷來書法大家無不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走出自己的風格,正如傅山自己所言「正入變出」。但像這樣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倒是出人意料。
這可從傅山「四寧四勿」的書法美學的中心思想一窺究竟。他說:「寧拙勿巧,寧醜勿媚,寧支離勿輕滑,寧直率勿安排」。傅山在政治上不願同流合污,不願屈膝謀求功名利祿,在書藝上,他不追求趙孟俯、董其昌式的精緻、平順、唯美的書風。趙、董的「圓轉流麗」,他認為太容易了,只須「稍臨之,則遂亂真矣」。
確實,傅山翻騰飛舞、酣暢淋漓的作品完全可展現出他深厚的古典基礎功底與成熟的技法,但這般滿紙「亂頭粗服」的表現方式,不正又透露出他「勿安排」的率意背後仍隱藏一顆刻意求醜的心?這一求醜的執著使他強力的以「拙」、「醜」取代「美」、「媚」,以頻繁的纏繞打斷直來直往的書寫。顏魯公的書法也絕不屬「美」、「媚」一路,然而對照傅山的恣意揮灑與顏魯公端正而沉穩的書寫,很明顯的,令傅山自己「肅然起敬」的魯公風範已所存無幾,讀者大約只能從那些東彎西拐、被打了結般的圓厚的線條絲絲追索了。
因筆下功夫不好而字拙、字醜,比起故作媚態以譁眾取寵,在格調上當然高出許多。但若為舍媚而故作醜書,甚至為求特殊、求創新而放棄基本結構,追求醜態,則無異走入另一種極端。看來傅山作為一位修道人,他認識到了「作人」比「作字」重要,但說到去除人心的執著,他可還有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