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用一生去愛你，她的愛你可以肆意索取卻不需回報。這個人是「母親」，這種愛叫「母愛」。在母親節來臨時，記者和多倫多的留守母親、陪讀媽媽，還有他們的兒女們說起「母愛」，這個本應該是很溫馨的話題，但在我們的移民世界裡，凸現的卻是另一句話—
母愛 有時很沈重
當母愛變成習慣
孩子就成了母親手裡的線
可以說生命的誕生是痛苦的,只有當嬰兒透徹純潔的目光,如一抹陽光射進母親的心田時,在那一刻,母愛伴隨生命的喜悅,把愛心全部寄託在孩子身上。
這裡,的確有很多這樣的母親,傾儘自己的能力,也要為孩子選擇一個更有利於成長的地方,為此,不惜移民他鄉,不惜辭去工作,不惜別離父母,不惜夫妻分離,。在她們的心裏只有一個信念,陪孩子成長,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
在多倫多北約克中心的公寓大樓裡,時不時看到一些接送孩子的華裔家長,她們有的穿著打扮時尚,有的還很年輕,可是在這裡她們大多隻是家庭主婦, 照料孩子就是她們移民生活的全部。記者在採訪時,她們都不願意說出自己的中文名字,只是委婉地解釋說,在這裡就是忙孩子,整天圍著「鍋臺轉」,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Emily來自湖南,相貌看上去人很年輕,可是她卻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告訴記者,她是少數民族,在中國可以生兩個孩子,在家鄉時她和丈夫開了一家土特產公司,生意做的很好,移民加拿大完全是為了孩子,老公因為在家鄉有生意,不能在這裡常住,她只好留守多倫多,無奈做了陪讀母親。Emily說, 等到孩子長大後,自己再回去陪老公。可是她說這些話時,記者不經意地發現, Emily那張姣好的面容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紋,那是一個寂寞女人的心思,是說不出道不明的苦楚。
其實,像Emily這樣的陪讀媽媽,想著盼著孩子長大後,自己可以重回故里,但現實是,很多女人在陪讀的日子裡,在與孩子相依為命的歲月裡,不知不覺中母愛已經變成了習慣,即使要回中國,也有無盡的掛牽。Michelle的女兒已經上了大學,按理說,她可以完全放手了,可是Michelle卻遲遲不願回去陪老公,她說,這些年與女兒一起生活,我們娘倆過的很快活,女兒懂事,我也有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放棄這些還真的捨不得,想來想去,還是將陪讀進行到底吧。Michelle的女兒說起自己的媽媽,也感慨道:這些年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母親的嘮叨:「去哪了,幹嘛了,什麼時候回家?衣服多穿了嗎?雨傘有帶嗎?錢放好了嗎…等等」。有時自己也覺得很煩,但是我知道,這是媽媽多年養成的習慣,這些年她的心思都在我身上,我知道她在這裡很寂寞,所以只要有時間,我都會陪她,讓她開心,也是我對母愛的回報。
真的很羨慕Michelle有個這麼乖的女兒,但也很想對Michelle說:當你把母愛變成習慣,孩子就成了你手裡扯的那根風箏,風箏早晚是要放飛的啊。
當孩子想掙脫那根線
母親的心就變得空蕩蕩
很多中國人都會背唐代詩人孟郊的《遊子吟》,一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曾讓多少遊子心動。中國的母親,總是寧願自己多吃點苦,也要讓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一點。孩子的幸福就是母親最大的幸福。
同樣是女兒,但是,已經是多倫多大學一年級的學生的Angle 卻這樣對記者說,我真不明白,我母親到底是為誰而活?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如果說她是為了自己,為什麼能丟下一切陪讀我這麼多年,說是為了孩子,她為什麼又這麼「忍心」抓住我不放。現在我已經長大了,為什麼她還不斷干涉我的生活?
Angle的母親說起女兒,也有一番難言的苦衷。她說,自己的女兒從小到大都很乖巧,雖然學習成績不是太出色,但還是如願考上了自己理想大學。也許是因為過去我在學習方面給她太多的壓力,有意無意地傷害過她,她從來都沒有抱怨過。這次為了她談戀愛,終於把她積壓多年的委屈爆發出來了。Angle 的母親說,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是,女兒竟憤然離家出走,公開和那個男孩住在一起。兒女走後,她的生活幾乎全垮了。她曾經報警找女兒,可是警察說,她女兒已經成人了,她的生活是自由的,做母親的不能幹涉。後來,她也去找那個男孩子鬧過,可是人家報警,警察則警告她,遠離他們,否則可以拘留她。說到這裡,這位愛女如命的母親泣不成聲,她苦苦地問,我就是不明白，女兒為什麼就是不聽我的勸告,我都是為她好,她怎麼就聽不進去呢?因為同是母親,我理解Angle媽媽的苦衷,可是她的女兒Angle說起自己的媽媽,更多是苦惱,是憤懣。她說,她的媽媽是典型的中國式母愛,教育孩子總是苦口婆一句話: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知道,媽媽這些年把所有的精力、時間、金錢都放在我身上,母親為我失去了成年人所有的愛好和娛樂。而且因為父母長期分居,他們之間感情也淡漠了。我成了媽媽唯一的感情寄託,媽媽活得累我也很痛苦。其實,我知道,我離家出走,讓媽媽好傷心,可是我實在是受不了,我媽媽的愛太沈重啦。
聽了傷心母親的傾訴,再聽煩惱女兒的道白,給人這樣的啟示:儘管全天下的母親都盼著孩子早點長大,可是,當那個從小牽著你的手,仰著小臉看你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對你說,你的愛他們承受不起,他們要飛翔,你卻扯著他們的翅膀。也許那一瞬間,做母親的心就真的是被兒女掏空了,這個變得空蕩蕩的母愛, 是孩子難以理解的。此刻,做母親最應該做的就是捨得,如果你能用寬闊的胸懷放飛孩子,那麼,你一定會看到一個獨立、堅強、智慧的孩子,那不也是我們做母親的期盼嗎?
當母親不懂母愛
受傷害的就不僅是孩子
雖然對親情與母愛的歌頌是幸福社會的主流,但不可否認的是，也有一些母親,不喜歡自己的孩子,更嚴重的對孩子施暴,造成受虐兒的案件發生。中國人一向有「虎毒不食子」的說法,中國的母親很少會傷害孩子,但的確也有這樣的母親,她們從女人到母親,沒有真正完成角色轉換,為了孩子她們會壓抑自己的情緒,盡量扮演傳統母親角色,或者是把壓抑留給自己,或者以其他的方式處宣泄。然而,她們在付出母愛時,也有自己的痛苦。
Jane也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的一兒一女非常可愛,特別是這裡出生的小兒子,英語國語都說的甭溜,人見人愛。可是Jane自從有了小兒子後, 人卻變的脾氣暴躁,她丈夫困惑地對朋友說,你們看這麼好的孩子,卻不能討得母親喜歡,真是不可理喻。為此,她們夫妻之間的矛盾也不斷加劇。那天,Jane 主動找我懇談。她氣惱地說,多生個小孩,非但沒有給她帶來喜悅,反而讓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完全被打亂了。究其原因,是因為Jane在中國時,結了婚卻一直住在父母家,她做母親的同時,依然享受自己父母的愛。有了女兒也是姥姥姥爺和小阿姨幫助帶,她幾乎沒有為孩子操過心,她因此感慨道,女兒都12歲了,還覺得還沒有長大。可是來到這裡,生了兒子完全要自己帶,才知道原來做母親有這麼難,好像生活中除了這個孩子,自己什麼也幹不了,特別是在孩子哭鬧和生病時,她覺得那簡直就是世界的末日。Jane承認,以自己的能力再生養這個兒子,真的是好愚蠢。
其實,在這裡,也有不少像Jane這樣的女人,在中國因為只有一個孩子,還有老人幫助帶,不知不覺中孩子就長大了。母親心態很年輕，甚至還很幼稚。但是來到這裡,因為找不到工作,乾脆就在家「造人」,但殊不知,這裡做母親,並不是那麼容易。所以,才有像Jane這樣的母親,生孩子生出諸多煩惱。而今Jane的丈夫在朋友的勸說下,開始體諒妻子的苦衷,利用閑暇時間多帶孩子,讓Jane走出家門和朋友交流,並在社區找點事做。慢慢地Jane逐步變得開朗起來。她說,她現在才真正感到,母愛,有時真的很沈重。特別是對一個不喜歡孩子的女人,扮演母親角色,好累好辛苦。Jane說，看來培養自己的母愛,也是自己的成長之路。為此，Jane也希望對那些剛剛移民過來,還沒有站穩腳跟的女性朋友說一句:不要以為加拿大能多生孩子,就匆匆忙忙做母親,如果你沒有做好再當母親的準備,那就悠著點吧。
母愛,只憑樸素的情感是遠遠不夠的,母愛一樣需要理智的思考,需要愛的技巧，一個稱職的母親,在培養孩子的同時,自己也要成長。因為，只有成長的母愛,才能讓孩子懂得愛的真諦,給孩子更廣闊的天地,只有成長的母愛,才會讓孩子感到：你的母愛不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