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德國教育市場1998年對中國全面開放的大潮,近段時間湧進了不少來自祖國大陸的弄潮兒。貓遊記文明淵源而古老的神秘也隨著這群文化的使者被帶到了西方。西方人也樂於瞭解一個來自於產生了易經,針灸,太極,毛澤東和JACKIE CHAN的國家的人,他們在想些什麼。大街上越來越多的能看到德國年青人穿著寫有諸如「愛」,「忠」,「神勇」,「請年」,「走馬觀花」,之類的文化衫。看見亞洲國家來的人,他們愛問,告訴我這是日文還是韓文。而我每次總是很認真的告訴他們,這是中文,並給他們詳細的解釋這些漢字的意思。
去年暑假,因為考試的原因曾經在卡塞爾的一個德國同學那裡住過幾晚。他拿出地圖讓我指給他看,我的家在哪裡。我告訴他,揚子河畔,湘江水濱,雁過留聲的衡陽就是我的家鄉。可是我同樣發現,在這張地圖上中國和臺灣儼然是兩種不同的顏色。當我告訴他,臺灣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一部分時,他哈哈大笑。我知道,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化之間造成的誤會,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我在西門子工作了四十天,同事幾乎有來自世界上各個國家的人。鄰近歐洲國家來的和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土耳其人自不必說,遠一點的,有來自前蘇聯,非洲,北美,和亞洲地區。他們有不同的膚色,著不同的服裝,操各自的語言。置身於這樣一個大家庭中,常常會有一種莫名的衝動,總想去瞭解一下,他們在想些什麼,他們如何看待中國。
我的同事們都樂於「學習」中文,也很「勤奮」。他們會隨時隨地的問你,這個叫什麼,那個怎麼說。尼奧來自前南斯拉夫,我教過他不少中文,但最終他只記住了一個,「謝謝」。因此,不論上班下班,見面告別他總要反覆的「謝謝」我。
艾爾汗是我的土耳其朋友,他曾經讓我把他的中文名字寫在紙上,他說將來要開一個飯店,就以他的中國名字命名。他很自豪有我這樣一個來自遠方的朋友,他總是拍著我的肩膀向人大聲的介紹:「這是我的中國朋友,凌。」他幾乎每天要問我一個新單詞。有一天,他問我Idiot用中文怎麼說,「白痴。」我告訴他。「凌,知道嗎。昨天我跟對面那條線上的兩個中國人說,你好。他們都跟我說,你好,你好。真有意思」。他樂不可支的對我說完,然後又向那兩個中國人走去。我連忙叫住他,「艾爾汗,記住了,千萬別把今天學的和你好一起說。」
漢字有陰,陽,上,去四個聲調,這是中文之所以抑揚頓挫的原因。很多外國人只能學其聲而不能發其調。因此聽起來也往往有些可笑。克里梅納是個保加利亞女孩,有一張聰明活潑的臉蛋。上班的第一天她就問過我,「凌,Ich bin ein schoenes Maedchen用中文怎麼說?」「你好漂亮。」我告她。「太長了,有簡單一點的嗎?」「那你可以說,你好美。」「嗯,這個不錯,我還想學一句。Du bist ein cooler Junge怎麼說?」「你好帥。」「記住了,記住了。」她一邊咕呶著重複我的句子一邊回答我。以後每天見面就有了下面的對話。
「克里梅納,哇,今天你好-霉-啊!」(做驚訝狀,我必須這麼說,因為,如果發音不「標準」她聽不懂)
「色色你,凌,今天你好-衰-啊!」
「我也色色你。」(做感激狀)
在宿舍,我們一般自己做飯吃,鑒於種類的匱乏,吃的也較簡單。中餐館在這裡的生意都不錯,我也吃過,其味道之偏差已經大過中國到德國的距離了。可人家就愛吃,還常常專吃一種菜。德國面積大概相當於一個雲南省,然而竟有中國餐館5000多家,單單柏林就有500多家,他們對中餐的喜愛由此可見一斑了。
中餐館是不能常下的,為瞭解饞,我們常去亞洲店買些麵條來吃。大小節日,同學聚會總愛包餃子,有時也請外國人一起來吃。我的德國鄰居是個女孩,叫塔尼亞。每次吃麵,吃餃子我總告訴她,麵湯,餃子湯都能喝,因為它們是米做的,尤其女孩,喝了美容。她因此每次都要一小碗。有一回,我在廚房做飯,因為沒有電飯煲,便把米和著膠袋一起放在水裡煮。煮好後,正準備把水倒掉,塔尼亞進來了。
「等等。」她說,然後從櫥櫃裡拿出一個小碗遞到我面前。
「幹嗎?」我問到。
「給我點米湯。」
「米湯不能喝。」我說。
「為什麼,麵湯能喝,餃子湯能喝,為什麼米湯不能喝?」
「因為……這個……呃……」
史提芬是我在搭乘週末票時認識的,他是漢堡人,在德累斯頓學習音樂。他說像他這樣從西德來東德上大學的人不多,他非常喜歡中國文化,他說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去北京學習京劇,然後去西藏住上一兩年,他說那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一塊地方。我對他的計畫非常感興趣,兩人侃侃而談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我告訴他我也很想去那裡看看,去瞭解那兒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儘管他們世世代代就居住在那裡,也未必希望我們去打攪。史提芬說現在他去法國,平時很忙,無暇學中文。他說如果在中國想請求幫助該怎麼說,我告訴他,如果是男的你就說,我請你吃頓飯。如果是女的呢,他忙不迭的問。那你就說,你有一雙美麗的眼睛。
他帶的行李很多,路上要反覆轉車。我總幫他提提東西,他也總不忘了說,凌,我請你吃頓飯。一趟下來到法蘭克福他已經欠我好幾頓了。我們在法蘭克福分手,我把他送出車站,他突然回過頭來對我說:「凌,我忘了告訴你,你也有一雙美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