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初至9月23日，美元指數從74攀升到78.5，歐元對美元匯率從1.44貶值至1.34。在8月初標普罕見地下調美債評級之後，市場本以為導致美元貶值，但歐債危機的加劇，最終將美元推至高位。9月28日，人民幣對美元匯率中間價報6.3623，較前一跤易日走高百餘基點，再度創出匯改以來新高。美元升值往往意味美國經濟走強，但現在卻無數據支撐這一觀點，全球經濟似乎難覓強勁馬達；美元指數上揚也被認為是避險所需，「矮子裡面選將軍」，用這句古語解釋當下投資者購買美元的行為再恰當不過。
資本市場畢竟波詭雲譎，美元升值能否持續呢？美元升值帶來的大宗商品暴跌，對全球經濟是好事嗎？美元升值會怎樣影響人民幣的匯率和國際化之路？
美元仍有升值空間
問：都說亂世買黃金，但這輪美元升值，黃金暴跌的原因是什麼？
蔣舒：上週美聯儲的扭轉操作政策出臺使得美元吸引力上升，而標普近日下調義大利主權信用評級使市場開始擔心歐元區一線成員國的風險，人們發現真正值得避險的還是美元，這對以美元計價的商品都形成了壓制。此外，黃金此輪下跌的根本原因也是美元的走強，現在金價與美元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反向關係，黃金市場又重回美元主線。
7月中旬至9月初，金價的上漲提前透支了恐慌情緒，可以說是虛火。在流動性出現緊張的時候，對沖基金和金融機構會清除風險頭寸換取美元，從LIBOR指標來看，美元流動性短期有趨緊跡象。
謝國忠：世界經濟不好時，為了降低風險，美元會升值，這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金價之所以會下跌，並不是「亂世買黃金」的道理被顛覆，而是金價今年漲得實在是太快了，需要回調。在這裡面投機的人太多，黃金需要在1600美元/盎司停留一段時間，濾去一些投機者，金價還會漲，可能會漲到美國加息為止。
問：美元升值是否具有趨勢性？
蔣舒：目前來看，美元升值還不能說是趨勢性的，這跟歐債危機深化有直接關係。如果希臘和義大利果真遭受大規模的打擊，歐元將會難以自保，全球就很容易出現美元的流動性緊缺，近期的美元升值還是由流動性衝擊導致的。
我個人認為，這次歐債危機可能不會有想像中那麼嚴重，畢竟雷曼倒閉引發全球金融危機的例子就發生在三年前，如果歐元區真的到了生死存亡關頭，大家會全力支援歐洲的，五大央行聯手注入流動性就是一個很鮮明的例子，這也為美元難以大幅上行提供一個支撐。反過來說，美元也難以出現大跌，美聯儲扭轉操作釋放出一個很明確的信號，就是在明年6月以前不會出臺第三輪量化寬鬆，所以美元至少在明年上半年以前不可能大幅下行。
謝國忠：美元升值不是趨勢性的，因為這並不是基於美國經濟向好，而是反映金融市場波動的行為。但是今年美元可能還會一直升值，因為歐元短期內不可能強勢起來，中國也並不具備拉動世界經濟增長的能力。二次探底的恢復過程會十分緩慢，美元還有上升空間，至少五六個月內可能會保持強勢。美元指數從73漲至78很快，也很可能會漲到80，但不可能到達90.
美元升值並不是好事
問：美國出臺扭轉操作政策後，大宗商品大跌，這是實體經濟復甦的好機會嗎？
孫立堅：不是這樣的。現在大宗商品和黃金暴跌，釋放了前期的風險，大家都轉而去投資美元，大量資本從新興經濟體出逃，新興經濟體遭遇熱錢的大進大出，這能是好事情嗎？這是最糟糕的一種狀態，說明投資者對全球經濟沒有信心，轉而去買相對保險的美元；而此前則是處在一種次糟糕的狀態，就是大家對發達經濟體失去信心，而押寶在新興經濟體上，去大量購買大宗商品和黃金，這也是不正常的。目前，全球經濟就是在這兩個階段來回搖晃。
對於全球經濟來說，真正的好事情是經濟能復甦，失業率下降，發展中國家加強對熱錢管控，豎起擋箭牌，加強資本管理，防止熱錢流入，並運用加息手段對沖，而依然能夠保持經濟平穩快速增長，真正實現產業資本回流金融資本，而不是目前的讓金融資本綁架產業資本。
謝國忠：美元升值是避險情緒主導，全球危機業已轉為長期危機。歐元區應對債務危機之策，只不過是又貼上了一片創可貼，緩解眼前疼痛罷了。結構問題和債務問題正在影響著全球經濟。兩者很難在短期內解決。
有人預期歐債危機比美國嚴重，這是錯誤的。歐元區負債與財政赤字比美國低很多。當政府耗盡了可以遏制危機的資源後，就會讓歐洲央行印刷鈔票解決危機。歐元區危機會持續，但不會像次貸危機那樣爆發。歐美「創可貼」式措施可能刺激股票等風險資產升值。跟以前一樣，這次升值持續時間也將較短，可能只有3個月。再次出現的危機將催生資產市場的短週期。發達經濟增速維持在1%~2%，通脹為3%~5%；而新興經濟增速約為4%~6%，通脹為5%~10%。全球滯脹可能會維持10年。
問：美元升值之後，其他幣種匯率將會受到什麼影響？
蔣舒：首先應該說明一個問題，美元在全球貨幣市場是具備絕對的影響力，如果歐元出了問題，可能更多是歐元區自己內部的問題，但美元不同，它不僅和歐元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歐洲人和亞非拉等新興市場國家做生意也是需要用美元的，因此美元匯率牽動的東西就比較多。
近兩年，歐元等其他主要幣種對美元的依賴已經越來越深。日元、歐元和瑞郎前一段時間更多是被動升值，因為美國推出QE，美元貶值，所以歐元升值了，日元升值了。現在美元似乎走入一個升值區間，那相應的歐元等貨幣可能就面臨「被貶值」。而新興市場國家的貨幣也在美元貶值期間有升值的舉措，現在美元有升值跡象對他們是好事，有利於出口，但是他們也不希望美元快速升值，因為這會使得大量資本從新興市場國家出逃，特別是那些外匯管控比較寬鬆的國家。
最後還要說一個問題，美元是世界貨幣，正是因為它這個特殊屬性，因此美元和它的經濟具備很大的不協調性，美國經濟好，可能美元未必走強，美國經濟不好，美元未必就走弱。
人民幣要跟著美元升值嗎
問：美元久跌逢升，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是怎樣的？
蔣舒：人民幣升值要考慮的事情比較多。最直觀來看，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與中國的出口行業聯繫最為密切，去年重新啟動匯改以來，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一直處於上升狀態，這不利於我國出口企業，會分食他們的利潤。但這一年多來的升值之路，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平抑輸入性通脹。美元貶值，兩輪QE為全球注入大量流動性，這直接導致大宗商品價格上揚，人民幣利用升值的辦法緩解通脹是必須之舉。
目前美元走強了，最起碼大宗商品價格肯定會下來，這有利於緩解我們的輸入性通脹，而且會使我們的貨幣政策有更大的騰挪空間，這無疑是一件好事情。現在人民幣兌美元也沒有出現一個下跌的態勢，這是我們在向國際市場傳遞一個信號，即中國經濟正在走強。但是未來如果美元持續升值，我們也沒有必要死扛，肯定要減小升值幅度，甚至小幅貶值。你可以這樣想，美元在升值，歐元和日元等其他主要發達經濟體貨幣可能會貶值，如果人民幣兌美元升值，那就意味著我們對所有主要貿易對象都是升值的，這對我們出口的影響太大了。
問：在美元升值的背景下，如何看人民幣國際化問題？
孫立堅：在人民幣國際化步伐加快的過程中，出現了值得注意的傾向：對於日益升值的人民幣，需求也在不斷上升。外國通過中國的進口增加在大量地吸收人民幣，但我們卻沒有看到出去的人民幣通過正常渠道「回流」。相反，國內熱錢的比例卻在日益增加，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不斷高漲，通脹壓力也在進一步積累，資產泡沫的隱患更在加劇。目前，人民幣是「被國際化」而不是自己走向國際化。中國金融體系表面上還維持著高的收益，但資產負債結構的變化已經讓他們難以抵擋外部可能出現的巨大衝擊。
要強調的是，人民幣國際化是一個最後形成的客觀結果，千萬不能在主觀上把它當作推動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和確保國家安全的前提條件。否則，東南亞金融危機和日本泡沫經濟崩潰的結局，會讓我們變得更加不安全。從這個意義上講，目前必須加快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開展亞洲美元離岸業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