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嚳一日退朝後,正在書室休息,忽有宮人來報,說道:「太后有請。」帝嚳急忙進去問安。握裒道:「今日次妃生產,從早上到此刻交骨不開,胸前彷彿有物頂住,不時暈去,諸醫束手,都說凶多吉少,這事如之奈何?」說罷,臉上露出一種淒愁之色。帝嚳道:「母親放心,兒看簡狄這個人仁而有禮,不像個會遭凶折之人。醫生雖如此說,或者是他們學識不足之故。且到外邊令人尋訪良醫,能有救星,亦未可知。即使終於無救,人事終是應該盡的,母親以為何如?」握裒道:「汝言極是,可趕快叫人去尋!」帝嚳答應,退出,忙令左右分頭去探訪治難產之人。
尋到半夜,居然請了一位進來,卻是向來沒有盛名的,年紀不過四十多歲。行過禮之後,帝嚳也不及細問他姓名,便問道:「汝能治難產嗎?」那醫生道:「小民略有所知。」帝嚳便令人引至後宮。原來此時簡狄已經昏暈過去,不省人事。姜嫄、常儀等都急得痛哭不止,握裒更自悲傷。醫生進來,也不及行禮招呼,便命他去診治。那醫生走到床邊,先向簡狄的臉色細細察看,又將兩手的脈診過了,然後向胸前四周撳了一回,回頭向握裒、姜嫄等說道:「諸位可放心,這是奇產,不是難產,並不要緊。」握裒等聽了略略寬懷,就問道:「果真不要緊嗎?」那醫生連聲道:「不要緊,不要緊。小民有弟子二人,並器具都在外邊,請飭人去叫他們進來,可以動手。」握裒聽了不解,一面命人去叫他的弟子,一面就問道:「事已危急,如何治法?何以要用器具?」醫生道:「並不危急,太后放心。
次妃此種生產系另一種產法,與尋常不同,須將胸口剖開,然後可產,所以必須用器具。」握裒聽了,大驚失色,姜嫄、常儀及宮人等亦均恐慌不置。握裒便問道:「這事豈不甚危險嗎?萬一致命,將如之何?況且胎在腹中,至多不過剖腹,何至於剖胸?汝不會治錯嗎?」那醫生道:「不會治錯,非剖胸不能生,小民何敢以人命為兒戲?太后但請放心。」握裒聽了,憂疑不決。這時醫生的兩個弟子已攜器具而來。那醫生就吩咐他們配藥理具,預備動手。常儀在旁,便向握裒說道:「太后何不請帝進來,決一決呢?」握裒道:「不錯不錯。」急命人請帝。少頃,帝嚳來到,那醫生就將他的治法說明。帝嚳道:「不會治錯嗎?」那醫生道:「不會治錯,如有差虞,願服上刑,以正庸醫殺人之罪。」帝嚳道:「此法究屬危險,舍此有何良法?」那醫生道:「此法並不危險,舍此卻無他法。」帝嚳看他應對從容,神氣堅定,料他必是高手,遂決定道:「既如此,就費汝之心,為朕妃一治,將來再當厚謝。」那醫生道:「不敢,不敢,小民應該效力的。」說著,又向握裒道:「太后、后妃,如果看了膽怯,暫請迴避,最好一無聲息,庶幾醫生與產婦都不至心亂。」帝嚳道:「極是!極是!」於是握裒、姜嫄等都退人後舍,單留兩個宮人在室中伺候。醫生便問兩宮人道:「小兒襁褓、熱水等都已預備好否?」兩宮人道:「都已預備好了。」
那醫生聽了,就叫弟子將一塊濕布在簡狄臉上一遮,一面叫一個宮人拿了火,一個宮人揭開被,解開簡狄的上衣,露出胸脯來。並將褲略退到臍邊,然後自己脫去下裳,早有弟子遞過一柄小薄刀,醫生接在手裡,跳上床去。兩個弟子各拿了藥水、器具,立在床邊。那醫生先用些藥水,將簡狄胸前一擦,然後輕輕用刀,先將外皮一直一橫的畫作十字形,用器具將四方挑開,又輕輕用刀將裡面膜肉畫成十字形,用器具四方挑開,頃刻之間,那胸前現出一個大窟窿,熱血流溢不止。說也奇怪,從那窟隆之中登時露出小兒的胎髮來,醫生看見胎髮,急忙用手將簡狄身上四面一捻一掀,那小兒連胞直從窟窿中鑽出。一個弟子放下器具,雙手捧過來,隨即將胞衣剝去,如筍殼一般,卻是一個男孩。這時兩宮人看見這種情形,已嚇得面色雪白,心跳不止。那小兒剝去胞衣,露出身面,為寒氣所襲,哇哇的哭起來。那弟子隨即將孩子遞與宮人,並輕聲囑咐道:「要小心。」此時宮人如夢方醒,捧了小兒自去洗浴包紮不提。
且說這邊一個弟子捧過小孩之後,一個弟子早將藥線、藥針、藥布等遞與醫生。醫生立刻將裡面的膜肉和外皮一層一層的合好,再用藥線一針一針的縫起來,那窟窿就不見了。又用布略略措去血跡,用一個大膏藥貼上。又取出一塊丈餘的白布,囑咐宮人將產婦身上從背至胸層層裹住,七日之後,方可除去,但須輕輕動手,不可震動。原來此次收生,自始至終,不過一刻功夫,已經完畢。帝嚳在床側不住眼的觀看,嘆其技術之精深,手段之敏捷,心中佩服不已。看他跳下床來,即忙過去,等他淨了手之後,就舉手向他致謝道:「辛苦辛苦!費神費神!」那醫生剛要取下裳來穿,見帝嚳如此情形,慌得謙遜不迭,正要開言,哪知握裒、姜嫄、常儀等聽見外面小兒啼哭聲非常宏亮,忍不住都走出來了。握裒先問道:「次妃怎樣?」醫生道:「小民用麻醉藥將其悶住,大約過一刻就會醒來,此時不可去驚動她。」握裒聽了,總不放心,走到床邊,俯身一聽,覺簡狄鼻息輕勻,不過如睡熟一般,將心略略放下。回頭看見小孩,知道又得一孫,不覺歡喜。帝嚳向握裒道:「夜已深了,母親如此高年,可請安睡,不要再為兒輩操心了。」握裒道:「何嘗不是,但剛才急得將疲倦都忘記了,現在已經平安,我就去睡也好。」說著,慢慢地過去,由姜嫄、常儀陪了進去。
這裡帝嚳就向醫生道:「時已不早,汝辛苦之後,想必飢餓,朕已命人預備食物,且到外邊坐吧。吃過食物之後,朕再遣人送汝歸去。」醫生再三謙謝,即說道:「帝賜食物不敢當,但是小民還有兩個藥方須寫出來,待次妃醒來之後,可以照服。
」帝嚳道:「如此正好。」便命宮人持燭引導,逕向書室而來。醫生一看,卻是小小的三間平屋,屋中燃著一支大燭,此時正是深夜,雖覺不甚看得清楚,但覺陳設極其簡單,除去四壁都是些簡冊之外,幾乎別無所有。醫生至此暗暗佩服帝的儉德。宮人將坐席布好,卻是南北向的。帝嚳便命醫生西面坐,是個客位,醫生哪裡敢坐。帝嚳道:「在朝堂之上,須講君臣之禮,那麼自然朕居上位。如今在朕私室之中,汝當然是客,切不可拘泥。況且朕仍舊是南面,無傷於禮制,汝坐下吧。」醫生不得已,告罪坐下。兩個弟子在下面另外一席。
帝嚳向醫生道:「汝之醫術實在高明,朕深佩服!但不知還是自己研究出來的呢,還是有師傳授的呢?」醫生道:「臣有師傳授。」帝嚳道:「汝師何人?」醫生道:「小民的老師有好幾個。一個名叫俞跗,一個名叫少跗,是兩弟兄。他們的治病不用湯藥,不用針石,不用按摩之術,不用熨貼之法,專門割皮、解飢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膏盲、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臟、練精易形。小民剛才治次妃的手術,就是從這兩位老師這裡學來的。還有兩個老師,一個叫巫彭,一個叫桐君。他們兩個善於內科,創造種種方藥,以救人命。至於剖割、洗浣、針灸等方法亦會得,不過沒有俞老師那樣精就是了。」
帝嚳道:「原來汝就是他們這幾個人的弟子,所以醫術有如此之精,朕真失敬了。那幾位大醫家都是先曾祖皇考的臣子,當時與先曾祖皇考及岐伯、雷公諸人共同研究醫術,發明不少,為後世醫學之祖,朕都知道的。原來汝就是他們的弟子,朕真失敬了!但是汝既具如此絕藝,應該大名鼎鼎,四遠傳播,何以近在咫尺,朕竟不知?是否汝不行道嗎?」醫生道:「小民不甚為人治玻」帝嚳道:「為什麼原故呢?」醫生道:「小民有五個原因:第一個原因,醫道至微,人命至重,小民雖得諸名師之傳授,略有所知,但是終不敢自信,深恐誤人。第二個原因,小民性喜研究各種典籍,若為人治病之時多,雖則也可以多得些經驗,但是自己研究之功,不免荒疏,因此反而無進步。第三個原因,小民生性憨直,不能阿附病家,以至不為病家所歡迎,求治者遂少。第四個原因,同道之人易生嫉妬,我不如人,自問應該退讓;人不如我,相形尤恐招忌,輕則讒謗相加,重則可以性命相搏。從前有一個良醫,極其高明,可是他太喜歡出鋒頭了,聽見哪一處貴重婦人,他就為帶下醫;聽見哪一處愛重老人,他就為耳目癉痺醫;聽見哪一處喜歡小兒,他就為小兒醫。雖則名聞天下,但是到後來終究為人刺死。可見盛名之下,是不容易居的。小民兢兢以此為鑒,所以不敢多為人治玻第五個原因,醫生的職務本為救人,並非藉此牟利。但現在的醫生牟利的心多,救人的心少。
小民倘使和他們一樣高抬身價,非多少謝禮不治,那麼對不起自己的本心,就是對不起這個職業,更對不起從前盡心傳授我的幾位老師。假使不索厚謝,來者不拒,那麼不但奪盡別個醫生的衣食飯碗,招怨愈深,並且可以從早到晚,刻無暇晷,小民自己的精力如何支得住呢?雖說醫家有割股之心,應該為人犧牲的,但是精力有限,則疏忽難免,因此而反致誤人,那麼何苦呢!所以小民定一個例,每過幾年,必定遷移一個地方,更換一個姓名,不使人知道的多,那麼求治的自少了。這次搬到亳都,尚屬不久,因此大家不甚知道小民。」
帝嚳道:「原來如此。那麼汝之人品心術更可敬了!但是朕有大疑之處要請教汝。古今婦人生產之理,總是一定的,現在次妃的生產,汝知道她不循常理,而從胸口,這是什麼原故?還是古來就有這種產法的呢?還是汝自己研究出來的呢?」
醫生道:「古來是有的,不過不必一定從胸口生產,或從背上生,或從肋生,或從兩腋生,都是有的。最奇怪的有四個婦人:一個是有孕之後,過了十個月,還不生產,而她的額角上生了一個瘡,漸生漸大,後來那個嬰兒競從額瘡上鑽出。還有個是從股中生出的。還有一個,有孕之後,她的髀上痒不可當,搔之成瘡,兒即從瘡中生出。還有一個,尤其奇怪,她有孕之後,覺得那胎兒漸漸墜下至股中,又漸漸墜下至足中,又漸漸至足拇指中。其大如杯,其痛欲折,後來竟從足拇指上生出,豈不是奇怪嗎?大概這種生產法,古人叫作‘坼疈’,歷史上間或有之,不過不多罷了。」帝嚳道:「這種生產的小兒,能養得大嗎?」醫生道:「養得大呀。依小民的觀察,從肋生,從腋生,從胸生,從背生的這種小兒,不但養得大,而且一定是個非常之人;從額生,從股生,從髀生,從足拇指生,那種小兒就不足為道了。比較起來,從額生的稍稍好一點。至於撫養,亦沒有不容易撫養的。」帝嚳道:「汝怎樣知道這種小兒是非常人與尋常人呢?」醫生道:「人之生產,本有常軌。他不循常軌,而別出一途,足見他出生之初,已與眾人不同,豈不是個非常之人嗎?但是婦人受孕總是在腹中的,從胸、從背、從肋、從腋仍在腹之四周,所謂奇而不失於正,所以不失為非常之人。至於額上、股上、髀上、足指上離腹已遠,而且都是骨肉團結之處,絕無空隙可以容受胎兒,他們一定要從此處生出,太覺好奇,當然不能成為大器的。但是從額生的,尚有向上之心,還可以做個統兵之將;至於從足拇指而生,可謂下流之至,一定毫無出息了。」帝嚳道:「據汝看起來,朕這個剖胸而生之子將來能有出息嗎?」醫生道:「從肋、從腋、從胸、從背四種生產法,都是奇的。細細分別起來,又有不同。從肋、從腋生的,奇而偏,將來或人於神仙之途,與國家不見得有什麼利益;從背而生的,奇中之奇,將來建奇功,立奇業,大有利益於國家,但是他自己本身不免受盡艱苦。至於從胸生的,奇而正,將來能建功勞於國家,流福祚於子孫,而他自己一生亦安善平康,一無危險。
不是小民說一句恭維的話,這位帝子恐怕真是天地間靈氣所鐘呢!」帝嚳笑道:「太誇獎了。朕想起來,此次次妃生產幸而遇到汝,才能免於危險。但是同汝一樣醫道高深之人,曠古以來,能有幾個?假使有這種奇產,而不遇到良醫,那麼雖則是天地間靈氣所鐘,而靈氣不能出世,反致母子俱斃,將如之何?
豈不是靈氣反成戾氣麼?」醫生道:「依小民愚見,決不至於如此。因為天地靈氣鐘毓決非偶然,既然要他這樣生,一定有法來補救。即如小民去年在岳陽行醫,因為求診的人太多,搬了出來,本意先到帝丘,再來此地,不知如何一來變計,先到此地,卻好為次妃收產,可見得冥冥之中自有一種主宰,莫之為而為。即使小民不來,或者別有一個醫理勝於小民的人來治,亦未可知。即使竟沒有人來治,時候過得久了,或者胸口竟會開裂,小兒自會鑽出,亦未可知。不過瘡口難合,做產婦的多受一點痛苦罷了。靈氣已經鐘毓,而不能出世,母子俱斃,決無此理。」
帝嚳剛要再問,食物已經搬到,大家正在腹飢,各自舉箸。
正吃間,一個宮人來問道:「次妃已醒,想啜粥,可啜嗎?」醫生道:「可啜,可啜。要薄,要熱。不可啜多。」宮人答應自去。這裡帝嚳吃完之後,天色透明,那醫生即要過筆來,細細開了兩個方劑,向帝嚳道:「第一方服三劑,第二方服五劑,就可以痊癒了。」說罷,興辭。帝嚳再三道謝,命人送至宮外,自己再到裡面來看簡狄。哪知握裒、姜嫄、常儀等都在那裡。帝嚳就問握裒道:「母親不曾睡嗎?太勞神了。」握裒道:「剛才去睡,只是睡不熟,心裏記挂,所以就起來了。這位醫生真是神醫,剛才我來,次妃剛醒,問問她,竟一點不知道,一些不覺痛苦,你說奇不奇?」帝嚳道:「那醫生藝術果然是精的,他還有兩個藥方開在這裡呢。」說罷,從身邊取出,遞與姜嫄,叫她去料理。又向握裒道:「天已大明,母親忙碌一夜,終究以休息休息為是,兒也要去視朝去了。」於是母子分散。
到了第三日,帝嚳給這小孩子取一個名字,叫作「契」。
契是一種蟲,因為他的生產與人不同,所以當他作一種蟲兒,以志奇異。一面再叫人去請那醫生,預備給他一個官職,叫他多收弟子,以求醫學的昌明。哪知去的人轉來說,那醫生昨日早晨回去,急忙收拾行李,帶了他兩個弟子,不知搬到何處去了。帝嚳聽了,悵惜不已。
又過了數月,帝嚳視朝,向眾臣說道:「朕去年巡守東北西三方,尚有南方未曾去過。現在朝廷無事,朕擬再往南方一巡,汝諸臣仍依前次之例,在都同理政務,各盡其職。朕此行預算不過三四月而已。」諸臣齊聲答應。只見老將司衡起身奏道:「帝往南方,老臣情願率兵扈從,以防不虞。」帝嚳道:「朕的巡守無非是采風問俗,察訪閭閻疾苦,考求政治利弊的意思,所以輕車簡從,絕不鋪張。因為一鋪張之後,有司的供給華麗,百姓的徭役煩苛,都是不能免的,不是為民而巡守,倒反是害民而巡守了。況且要想采風問俗,察訪疾苦,考求利弊,尤非輕車簡從不可,因為如此才是可以使得君民不隔絕,種種得到真相。假使大隊車從前去,不但有司聽見了風聲可以預先作偽,就是百姓亦見而震驚,何敢盡情吐露?所以朕不願帶兵前去。至於南方小民,皆朕赤子,何怨於朕,欲加危害,以致不測?汝未免過慮了!」羿道:「帝有所不知,南方之地老臣是跑慣的。那邊的百姓不儘是中國人,三苗、九黎、南蠻、西戎多半雜居。那中國人固然是無不感戴帝德的,萬一遇到那苗、黎、戎、蠻,不可以理喻,不可以德感,那麼將如之何?所以請帝須要慎重,還是老臣率兵扈從的好。」帝嚳聽了,沉吟不決。火正吳回道:「臣職掌南方,知道戎、蠻的性情,的確是叵測的。古人說有備無患。臣的意思,還是請老將率兵扈從為是。」帝嚳道:「那麼由司衡選擇有技術材武的師徒五百人率以從行,想來亦足以御不虞了。」司衡羿道:「如此亦好。」於是就退朝,自去挑眩。
這裡帝嚳人宮,稟知握裒,說要南巡。握裒知道是國家之事,當然無語。哪知被帝女聽見了,便和帝嚳說要同去。帝嚳道:「此去路很遠,很難走呢。剛才司衡老將說,還有苗、黎、戎、蠻等類,恐要為患。汝一小小女子,如何可同去,豈不是添朕之累嗎?」誰知帝女只是嬲著要同去遊歷遊歷,以擴眼界。原來帝女此時已二十歲了,生性極喜歡遊樂,亳都附近的山水早給遊遍了,常嫌不足,要想遊遍天下,以暢其志。前歲帝嚳出巡,她正患病,不能同行,深以為恨。這次帝嚳又要出巡,他自然嬲著不肯放過了。她相貌既好,人又聰明伶俐,大家都愛惜她,握裒尤視如珍寶。這次看見她要同去,就向帝嚳說道:「我看就同了她去了罷,四妃亦同了去。上年正妃、次妃不是都同去過嗎?這次亦可給她們母女兩個增增見識。雖則路上比較難走些,但是有老將羿扈從,大約可以放心的。」帝嚳見母親吩咐,不敢違拗,只得答應下來。那常儀與帝女兩個都是歡喜之至,自去準備一切行李。
帝嚳先佈告南方諸侯,約定日期,在南嶽相會,然後擇日起身。哪知事不湊巧,剛到起身前一日,忽然接到熊泉地方的警報,說有寇賊作亂,其勢非常猖撅,官兵往剿,迭遭失敗。
不得已,請朝廷速與援軍,否則百姓不堪設想等語。帝嚳見了,即刻召集眾臣商議。金正該道:「臣聞熊泉地方的將士素稱精練,如今竟為寇賊所敗,料賊中必有能人,未可輕敵。臣意須司衡羿前往,方可以奏膚功,不知帝意何如?」帝嚳道:「汝言極是,朕亦如此想。」羿道:「軍旅之事,老臣不敢辭。但此刻方將扈從南巡,不能分身,請帝展緩行期,待老臣殺賊歸來,何如?」帝嚳道:「這個卻不必。朕素以信示天下,南巡日期,業已通告各諸侯,今忽改期,殊失信用,朕所不齲朕自問以誠待諸侯,以仁待百姓,想來此行未必有甚危害。即使苗、蠻、黎、戎之類或有蠢動,那鄰近的諸侯和百姓,必能救援,似乎可以無慮。現在熊泉之民水深火熱,不得安枕,朕甚憂之。比較起來,自以救熊泉之民為急,朕一人之安危次之。
汝其速往!」羿聽了,只得稽首受命,統率將士星夜往熊泉而去不提。
這裡帝嚳到了次日,帶了常儀和帝女辭了握裒,依舊准期起行。握裒看見帝女去了,不知不覺一陣心酸流下淚來,彷彿從此不能再見的光景,亦不知何故。三人出了宮門,同上車子,除了五百衙士及隨從人等之外,尚有一隻大狗盤瓠。那盤瓠生得雄壯非常,咆哮跳躍起來彷彿和猛虎一般。一向隨帝女深閉宮中,不免拘束,現在得到外邊,昂頭騰綽,忽在車前,忽在車後,忽而馳人森林之中,忽而飲水於小溪之畔,覺得它樂不可支,益發顯得它的靈警活潑。帝女在車上看見,指指它向帝嚳道:「父親曾說南方路上不好走,恐怕有苗、蠻、黎、戎等為患,現在我有這隻狗,如果他們敢來,包管先咬他一百二十個。」說罷,格格笑個不止,那車子亦循著大路一直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