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圖片來源:Simbaxu/維基百科)
【看中國2017年8月21日訊】「深圳人」這個概念的內涵,終於變得清晰而確定:只有有房的,才是深圳人,而不能買房的,或許要被稱為「深漂」吧。
深圳的公租房租客和業主之間正在展開一場暗戰。
為了吸引人才、留住人才,深圳要求地產商開發樓盤時配套開發公租房和安居房。由政府「買下」,以較低的價格,租給那些暫時買不起房的人,這些人被視為「人才」。
如今,這批公租房、安居房的租客陸續入住,但是卻遭遇到了業主的抵制。
在一些業主論壇和社交網路上,業主開始掀起聲勢,進行網路維權。比如,要求物業禁止公租戶進入小區花園,禁止他們使用車位,等等。有的圖片上,有「還我家園」這樣的橫幅,還有業主在小區門口拉橫幅抗議的場景,「40戶變200戶,隱患……」這樣的抗議,反映出業主正在採取攻勢,而公租房的租戶只能在論壇的評論區進行反擊。
「還我家園」這個橫幅特別耐人尋味,它重新定義了中國人對「家園」的概念。這些業主本身的房子並沒有消失,他們只是不想讓那些公租房的租客,享受和他們一樣的權利而已。「業主」擁有的權利,不僅僅體現自己房屋的70年產權上,也包括花園、車位以及小區其他公共區域。「家園」的核心,更重要是體現在權利層面。
這對公租房的租客來說,至少在尊嚴上是一次打擊。在此之前,有的公租房門前樹立著「人才公寓」的牌子,一些租客表示不滿,認為「人才公寓」涉嫌歧視,在抗議之下,這樣的牌子被拆掉了。
「人才公寓」本來是一個很正面的片語,意思是專門供「人才」住的公寓。但是,在深圳公租房所遭受的輿論氛圍中,這個詞表達是另外的意思:沒有自己產權的,租戶,買不起房的,享受政府扶持的……所以,這麼美好的一個詞,就完全變了味道。
這件事出現在深圳,讓人感到尤其悲哀。在上海有「老上海人」,在北京,有「老北京人」,但是在深圳,卻沒有什麼「老深圳人」。作為一個移民城市,深圳的歷史非常短,大多數房屋都是上世紀90年代以後修建的。「深圳人」意味著來自天南海北,有一種特別的平等。可以說,「平等」是深圳最核心的城市精神。
業主和公租房租戶的矛盾,反映出「深圳人」內部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痕。和別的城市一樣,深圳人終於分出了三六九等,這種階層的差異,不是以戶口為基礎,而是以房產為基礎。
「深圳人」這個概念的內涵,終於變得清晰而確定:只有有房的,才是深圳人,而不能買房的,或許要被稱為「深漂」吧。
城市管理者已經認識到這個問題。公租房的設計,本來就是為了給那些還沒能買房的人一種「家的感覺」,出發點完全是好的,最後反而把這種不平等完全暴露出來。
考驗政府的時候到了,如果滿足那些業主的吁求,就將在制度上確定這種不平等,從此之後,沒買房的深圳人就真的低人一等了。而如果政府對業主的維權不聞不問,小區以後的「鬥爭」可能越愈演愈烈。
深圳一直宣傳的是「來了就是深圳人」,這是它和北上廣不一樣的地方,也是這個城市最偉大的地方。它永遠年輕,永遠朝氣蓬勃,而業主與公租房租戶的鬥爭,卻暴露出深圳這個城市已經衰老了,已經開始失去包容性。
某種程度上說,過去那個張開懷抱歡迎大家的深圳,已經死了。因為市民包容性的喪失,甚至可能比政府政策的不公更可怕。
這對新近崛起的杭州、成都、重慶這些新一線城市也是一個很好的提醒。最新的數據顯示,這些城市,是接納逃出北上廣人口最多的幾個地方。新興城市普遍採取的一個政策是放開戶口限制,在成都,所有大學畢業生,都可以先落戶後就業。
這是非常好的政策,但是其深層次問題依然存在:落戶的人,可以讀學區房嗎?如果小孩讀書和住房掛鉤而不是和戶口掛鉤,那放寬戶口又有什麼意義?最終,人們仍然要靠房子說話,不同的不過是,深圳的房子五萬五,而成都的房子只有一兩萬元罷了。
尤其耐人尋味的是,深圳的業主與公租房租戶之爭,正好發生在廣州推行的「租售同權」改革的背景下。廣州的試點,被認為很有推廣價值。但是,深圳的業主告訴我們,不要說學位,即使是小區游泳池,公租房租戶都不配下水。
政府正在做出一些改革,消除人與人之間的政策性不平等。但是,中國房地產的發展,事實上已經把一些不平等制度化了。「產權」,儘管只有70年,卻已經足以讓一個人產生高人一等的幻覺。這種幻覺換一個說法就是幸福感,或者對一個城市「共同體」的存在感。
過去,這種認同感是建立在文化或生活方式上的。比如,「成都人」「北京人」這樣的詞,都不包含任何房產的含義。「成都人」可能意味著熱愛休閑,或者能講地道成都話,意味著愛打麻將吃火鍋,但是並不意味擁有房子。深圳的爭論表明,在這個曾經富有活力的城市,如今開始拿房產證說話了。
從此之後,深圳就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城市。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