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7日,譚秦東被取保候審,走出涼城縣看守所(網路圖片)
【看中國2018年9月28日訊】「遇善人我為良藥,遇惡人我為毒藥」,中秋節前一晚,譚秦東更新了微博的自我介紹,把社交平臺的所有頭像都換成了一隻「蜜獾」——傳說中世上最無所畏懼的動物。
2018年1月,因為發表了那篇《中國神酒「鴻毛藥酒」,來自天堂的毒藥》的文章,譚秦東被內蒙古涼城警方跨省抓捕,並以涉嫌損害商品聲譽罪被刑事拘留。
在經歷了近百天的看守所生活後,譚秦東於今年4月17日被取保候審。一個月後,譚秦東的妻子在微博上代其發表了個人聲明,向鴻毛藥酒方致歉。同日,鴻毛藥酒方接受道歉,撤回針對譚的報案和侵權訴訟。
一場風波,看似平息。
兩個月前,精神狀態好轉的譚秦東來到北京,即將跨入40歲的他開始「北漂」,準備考博士、創業。重獲自由之後,譚秦東一直接受催眠療法,他自認為成功的把「鴻毛藥酒事件」從記憶裡刪除,可現實生活中,「那件事」留下的痕跡還是無處不在。
「今生絕不入蒙」
中秋節前一天,正在北京備考博士的譚秦東,來到了南城的一家素食館裡,相比取保候審時那個皮膚黝黑、目光呆滯的「嫌疑人」,他的模樣有了變化。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年輕點,譚秦東剛打過瘦臉針,臉縮了一圈。他穿了件寫著「禪心之道」的棉布上衣,右手盤一串金剛菩提,左手手環上刻著「心經」,笑著和認識的服務員打招呼。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回歸到一種信仰的狀態,不能沒有寄託。」鴻毛藥酒風波之後,譚秦東說自己在廣東一個寺廟皈依,拜了高僧為師,他靠唸經和安眠藥熬過了很多個失眠的夜晚。
因為有糖尿病,譚秦東褲兜裡揣著便攜胰島素泵,隨時可能要進行注射。從看守所出來之後,譚秦東胰島功能下降,口服藥物已經無法有效控制他的血糖了。
但他說,自己已經熬過了身心狀態最差的階段,四個月前,從看守所出來後他曾被涼城警方提審過一次,當時由於精神壓力過大,開始胡言亂語、用頭撞牆,最後被送到了醫院裡。
也是在那個時期,譚秦東的妻子以他的名義發表了個人聲明,並向鴻毛藥酒表示歉意,承認文章標題等內容處理上存在不妥之處,很多網友對於譚秦東道歉一事感到驚訝,畢竟剛出來時,他曾堅持自己沒錯。
「道歉聲明是發病時候寫的,我已經記不清具體發生了什麼」。譚秦東坦言,他不想再當孤膽英雄,「我和大多數人一樣,就是一個小老百姓,不能放下老婆孩子不管」,個人聲明發布幾個小時候之後,鴻毛藥酒撤銷報案和訴訟,譚秦東形容,他和鴻茅藥酒「從此各走各的路」。
「鴻毛藥酒」和「內蒙古」變成了譚秦東生活中碰不得的敏感詞,他把鴻毛藥酒事件稱為「那件事」,內蒙古則是「那個地方」,家人和朋友為了避免他再次受到心理創傷,也盡量不讓這兩個詞出現。
從看守所出來之後,譚秦東在第一時間接受了心理干預,他找到精神方面的醫生朋友,主動要求對方為自己進行催眠療法,相信這能抹去那半年的記憶。
「說實話,那件事兒已在我記憶裡刪除了,很模糊。」譚秦東堅持說自己並非刻意迴避,是真的忘了。做了治療之後,他的記憶力大不如從前,經常在北京的地鐵裡做過車站,或是在大街上迷路。
對於「那個地方」,譚秦東更是充滿牴觸情緒,有朋友評價他的反應到了偏執的地步。記者提起內蒙古,譚秦東用手在桌子上劃了一條直線,「那個地方,我今生不入。」
在任何食物、菜單中看到「內蒙古」三個字,譚秦東一律選擇不看、不吃,他甚至一股腦把「那個地方」認識的微信好友都刪了,「我圈子裡不允許有那個地方的東西和那個地方的人,我知道這個心態不正常,但就是拒絕」。至於在那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譚秦東只說自己忘了,「翻篇了,不想提」。
「除了妻子父母,防備所有人」
「那件事」帶來的影響,並沒有因為譚秦東的「失憶」而消除。
剛從看守所回來的時候,譚秦東常常兩三點驚醒,這與在看守所時需要半夜值班的規矩有關係。凌晨半夜,譚秦東也接到過不少騷擾電話,對方時常開口就罵,從來電提醒中能看出來電的地域,凡事來自「那個地方」的電話,譚秦東從來不接。出來5個月,譚秦東已經換了第三個電話號碼。
因為鴻毛藥酒的事情,譚秦東成了一個「自帶流量」的新聞人物,今年6月份,譚秦東開通了自己的微博,短短三個月就有近20萬粉絲。譚秦東希望通過微博搞醫學科普,幫助網友解決醫療健康的問題,算是對當初聲援自己的回報。
他每天用三四個小時回覆網友的留言和私信,手機總處於虧電的狀態,有不少回覆,都是他在凌晨四五點失眠的時候完成的。在微博上,也有人發來惡言,把他的家人親戚罵了一個遍。譚秦東刪除留言,把這些人拉黑,不予置評「我不想在微博上和人吵架」。
譚秦東形容自己的性格從小就比較「軟」,從來不願惹事兒,這次鴻毛藥酒的文章出事在他看來純屬「飛來橫禍」。上小學和初中時。有人來收保護費,他都主動上交,「但是忍一回可以,兩回三回可以,一忍再忍就把我逼急了」,被逼急的譚秦東曾把同學的胳膊打折過。
重獲自由後,有一段時間,他總感覺身後有人在跟蹤自己,走路時習慣性的三步一回頭,甚至認為監控攝像頭也盯著自己。譚秦東註冊了幾個微信號,不是他信任的人只能加他的工作號碼,只有極其信任的朋友才能加他的私人微信號。
到北京備考博士,他更是不敢輕易把自己租住的地址透露給別人。「除了我媳婦,我防備一切人」。面對記者來訪,譚秦東也有戒心,他問過搞傳媒的朋友,該如何「防備」記者。
他的防備隨處可見,採訪時,譚秦東突然停下來找自己的雙肩背包,為了防止低血糖暈倒,譚秦東在包裡準備了糖果和巧克力,即便去洗手間他也是包不離身,「包不在我沒有安全感」。
成為「北漂」,開始學佛
從看守所出來那天,譚秦東曾在電話裡跟妻子連續說了三遍「自由真好」,過去,他是一個把財富放在首位的人。
出事之前,譚秦東經常忙於應酬,幾乎每天都有飯局和聚會,以前譚秦東主要工作是翻譯醫療領域的文獻,一個二三十萬的項目,能拿到百分之二三十的收入。忙的時候,每天能接四五十個電話,生活完全是小康以上的水平。就在被跨省抓捕前,他已經找好合夥人,準備開辦自己的皮膚診所。他曾設想的美好生活是,把診所交給合夥人打理,自己背著相機去旅旅遊,吃吃喝喝才是人生。
那篇點擊量2000的文章改變了他的人生計畫。「我現在的生活,應該算是顛沛流離」。
從看守所出來之後,譚秦東身邊的合夥人已經另尋出路,皮膚科診所的夢想落空。常年給他提供翻譯工作的朋友也有一部分轉行,譚秦東很長時間沒有接到翻譯的活計了,他笑稱自己目前是醫學界的「閑散人員」。
由於出現過精神方面的異常,他曾經工作過的公立醫院也一時回不去,譚秦東理解醫院領導的擔憂,「我現在是一個被迫「出名」的公眾人物,萬一哪天出了點醫療事故,那醫院就經營不下去了」,譚秦東不怪那些躲著自己的朋友,這種大浪淘沙的方式,反而讓他結識了一些真正關心自己的朋友。
有失也有得,譚秦東認識了一些醫療圈內的大「v」,人際關係從廣州發展到了北京。今年7月份,譚秦東獨自來到北京,租下朋友的房子,準備考博。過去他就有考博的願望,當時的理想院校在南方,專業是皮膚科。因為鴻毛藥酒一事「被迫出名」後,他結識了北方一些院校的專家,打算在北京考博,讀更好的學校,專業意向也從皮膚科轉向公共衛生管理。
與此同時,譚秦東也計畫推出自媒體號做醫學科普,目前沒有穩定收入來源的他,希望半年到一年內,能靠新媒體創造收入。
在北京,除了複習和學佛之外,很多時間他也在走訪新老朋友,生活開銷全靠老婆支持。為了省錢,每次去外地開會學習時,能坐高鐵譚秦東絕不坐飛機。若是趕時間,就先坐火車到石家莊,在那裡買廉價航空的機票出發,每次能省四五百元的路費,。
中秋節譚秦東沒回家,他計畫等十一放假時再回廣州陪女兒。每次女兒在視頻中問他什麼時候回來,譚秦東眼角都會濕潤。在內蒙古看守所時,女兒也經常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取保候審回家之後,五歲的女兒看著變黑的爸爸沒有落淚,反而是譚秦東泣不成聲。譚秦東決定,就算眼下生活拮据,十一也要帶女兒去趟香港的迪士尼樂園。
劉璇在4月份時曾面對媒體鏡頭,講述丈夫被跨省抓捕的經過
「坐等老天收拾壞人」
如果把那篇《中國神酒「鴻毛藥酒」,來自天堂的毒藥》的文章,再次擺在自己面前,譚秦東相信自己在用詞上會更加謹慎一些,發表文章時會選擇醫療行業的媒體上刊發,絕不貿然自己行動,「這樣比較安全嘛」,這是譚秦東從「那件事」裡學到的最大經驗。
這種經驗也被運用到譚秦東的語言表達裡,「遇到類似情況,我在評價時不特指某個企業和品牌,泛指就好了」,譚秦東不覺得這種表達方式是「套路」,而是自我保護的一種必修技能。
譚秦東坦言自己絕對不會再當「出頭鳥」了,他會是眾多參與者中的一個,和搞科普的人一起發聲,或者乾脆退居到圍觀群眾裡當一個旁觀者,搬一條板凳,坐等老天收拾那些不守規矩的人,「那些昧著良心的人和事兒,都會出事兒。」譚秦東開始相信佛家所說的因果。
眼下,對於譚秦東最重要的事兒就是籌備自己的自媒體號,他拿著相機親自採訪了很多圈內醫生,作為資料儲備。譚秦東介紹,微信運營團隊有六七個人,其中既有醫學專家,也有媒體人。為了不出差錯,他特意找了評估風險的律師。
「那件事」過去了五個月,創傷後帶來的應激反應還在破壞譚秦東的睡眠,只有靠安眠藥才能睡個整宿覺,他預計,這種狀態還會持續一到兩年。等病完全好了,他才會真正回歸醫療行業。
中秋節的三天假期,譚琴東「閉關」了,他說會不看手機,斷掉與外界的聯繫,清理內心。
閉關之前,譚秦東更改了微博中的簡介,說自己是一個遇善為良藥,遇惡為毒藥的精神病患者,並把頭像換成了號稱世界上最無所畏懼的動物「蜜獾」。
那只蜜獾的頭像,和譚秦東微博背景的小和尚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