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當毛澤東的幫凶,劉少奇慘死不足為奇。(網絡圖片)
退休後常常「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相約五七難友找個可坐的地方,如綠化帶的石階上或殘留的樹墩,席地盤腿聊聊天敘敘舊。大家雖大難不死但也沒有後福,常有人背地裡聽到詛咒聲,傳言我的人出於憐憫善意相勸:「罪過相呀,改造二十二年吃了介多苦頭,老婆都討不到……。」老大姐掉著淚指的是靠運動起家,踏著我頭上爬到處局長位上如今退下來了,說甚麼也看得右派老人不順眼——如今都改正了,可以抬頭健步鏗鏘與之擦肩而過,有個別右兄知道他們斗大的漢字識不了幾個(雖然上黨校半年一載已是大學本科學歷,但簽個名、讀篇文章仍是別字攔路虎佔40%以上),故意用俄、英、德、法、日語交談且大聲讓他們聽到去難受。而今不僅與他們平起平坐,革命幹令、黨令比彼等長得多(丁某16歲入地下黨至今已六十一年矣)。因此,他們難受極了,大感失落而喃喃詛咒:「改正右派,我看都沒有改邪歸正,翹尾巴,看你翹得多高摔下來死得更慘……。」(一)
其實我可以證實,迄今為止中國沒有一個右派老人在翹尾巴,倒是時刻耽心若真正如揪出我使他入了黨,升了官,受了賄,發了財,佔了三套福利分房(個人不出分文),有了二奶,三奶一直數到十七個少女讓他睡過的虞君終日掛在嘴上的「第二次反右派仍要把丁振海劃上」(二),我思忖,已經被你們劃上右派改造二十二年,死裡爭生欠賬未算,不賠禮、不償債還想搞第二次,這居心何忍耶!但這些人鐵石之心,我不能不防他們是受毛澤東真傳的都銘刻在胸「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信條。鄙人是真飽嘗了,1966年8月31日幹完了牲口般的重活,擦汗的時間也不給,就戴上一米二高的高帽,在酷熱40℃高溫柏油路上十里長街赤足遊街,自打小鑼,還要逼著高喊:「我是右派份子,反對學老三篇,罪該萬死……。」背後不斷打來的掃帚竹片刮破汗背心,血跡斑斑粘住汗衣;回廠後就一腳飛腿將我踢入洗澡室的水泥地上,如戴雨農剛從刑房裡拖出的殘體,任人從左踢到右,又從右踢到左,紅衛兵將污水潑到我身上,一個叫徐水根的癩痢(北方人稱賊禿)撒熱尿,對我頭到腳反覆地澆。這些暴行明顯告訴我,是他們自己對共產黨毛澤東的刻骨仇恨變態地發泄到右派頭上。
相繼傳來難友喬玉華受不了殘忍折磨,吊死在曲院風荷的樹上;張永亭被裝入麻袋裡懸吊樹上毒打,到斷了氣便丟沉入井裡(井邊放一雙鞋為作案者,多麼愚蠢)名曰畏罪自殺。他們又將我動彈不得軀體當作菸缸按滅菸蒂,獰笑地取樂。當晚我將平日吃剩留在枕邊的二十二粒安眠藥片全部吞服,死睡了三天三夜醒了過來。同宿舍的另七人都去派鬥和打搶砸了,倒也留給我喝水和哭泣的機會……,一幕幕如影院銀幕上迭印,伴我的血淚流淌不盡。這些毛澤東的傳人時刻等待運動再來多次。毛澤東逝世後,鄧大人從當年反右派總指揮到自己被整而稍有覺悟,明令今後不搞運動,但對自已犯的虧心事不忍脫下褲子割尾巴清洗血跡,為自己遮羞說:「反右派是正確的必要的,只是擴大化了。」說得多麼輕鬆愉快,一點責任也不負。而這些運動打手們已經形成專長,如今不能發揮作用著實閑得慌,手腳癢癢真難受之極。
五七老人乃過來人,八九六四的大學生們未被坦克履帶碾成肉泥而記錄在檔案的不得志者,前者53年,後者21年,共同的創痛,自然而然上下求索,懷念毛、林、鄧、江的功過,給我們帶來了甚麼?給中國帶來了甚麼?一任任中央領導,誰能正視歷史?
二O一O年四月二十八日,為避高峰(四月二十九日是林昭就義之日)而提前一天去哀悼難姐,竟發現:一大群右派的二代、三代晚輩見到我們如見到他(她)們屈死的父母、爺奶、姥爺,姥姥嗚嗚地哭泣淚似雨下,頻頻錄像。最遠從廣西、昆明來;香港影視製作組在選鏡。中午在農家飯店我等老右兩桌酒飯,由素不相識的右二代右三代爭相買單;因為林昭墓,當地成了一個產業。我問幾位老人,「今天人特別多嗎?」答曰:「每天很多,最多上千人。」許多農婦以賣香燭供品花卉為收入;作嚮導每人十元,外國人100元。一位加拿大人拿出100美元,每天絡繹不斷,這裡相當居民(有較多的算命卜卦)靠林昭。難姐林昭啊,你與秋瑾並列無愧,歷史不會遺忘也不能淹沒,誠如日本政府教課書再三抹殺南京大屠殺,該國青少年頻頻參觀屠殺紀念館。後輩的淚是虔誠的,我們倍加安慰。
李銳老前輩對毛澤東概括評價「功勞蓋世、罪惡滔天」,這「功勞蓋世」與事實不符;「罪惡滔天」恰如其分再確切不過了。追溯歷史,八年抗日,毛澤東與汪精衛一樣說讓日本人侵佔國土越多越好,這句話就是賣國賊,多麼殘忍!毛盼望日本鬼子佔領一地的姦淫燒殺,南京大屠殺他高興不已,這點上比汪精衛更惡,史料看到汪以緩衝手段欲讓日本人少殺中國人(我父親就是被日本兵活埋義烏千人坑)。
毛澤東之所以能「和尚打傘無法(髮)無天」肆虐四十一年(從1935年遵義會議奪權利到1976年壽終),是許多幫凶成全了他,毛、劉、朱、周、陳、鄧、林等七位,除了朱德不幫凶是個忠厚老實人之外,其餘六人,毛禍首自己加上了毛主席萬歲口號;劉堪稱頭號幫凶,是他將個人崇拜推向頂峰,黨的七大上視解放全中國打敗蔣介石為次要,卻號召全黨頭等大事是學習毛澤東思想(首先提出沒人敢反對)——史料顯示,斯大林傳略中伏羅希洛夫肉麻的說:「當危機到來而束手無策時,就會有斯大林出現」,而真實歷史是希特勒大軍壓境佔領大面積國土時,斯大林咬著菸斗一籌莫展,是朱可夫科涅夫組織軍隊抵挽直打到柏林,可是功勞全歸到斯大林。劉少奇精心從斯大林移植到毛澤東身上。
劉少奇搶先開了首創,周恩來也亦步亦趨說了違心話,做了違心事,在大躍進退到不可收拾,勞民傷財的場面,杭州一位勞模痛心疾首要求周恩來陳訴真相說了真話,周信口說該勞模是瘋子,送進了精神病院,若平常百姓就是現反了,一定以反對三面紅旗去判刑勞改。
有人說幫凶應該是康生、柯慶施、羅瑞卿、謝富治之輩,非也,康、柯、羅、謝應是獵犬,正如江青說的「我是他的一條狗,他叫我咬誰就咬誰」,以上四位只是毛看準目標就出撕咬追殺,例如廬山會議期間黃克誠到彭德懷住處串門,被羅瑞卿看到就追查,不是獵犬是甚麼?劉可沒那麼壞,雖為幫凶有時也發議論,陽奉陰違,不斬不奏。所以惱怒的毛澤東指著劉的鼻子,流氓潑皮,凶相畢露罵道:「你有甚麼了不起,我動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把你打倒」,對周恩來也說:「你這個總理是我給你當的,我隨時可撤掉你」,所以周恩來跪在毛面前(三)。毛死後鄧小平繼承,發揚了毛的傳統對胡耀邦說:「好,格老子這個月就解決你」,以回答胡耀邦請他帶頭退下去,讓年輕上來時的怒罵。
毛澤東和劉少奇。(網絡圖片)
劉少奇之所以甘當頭號幫凶乃是為抬高自己,多年來沉入我心底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浮出水面似一面明鏡。
1960年大躍退造成大飢荒,農場的定糧一降再降,28歲的我只有每天20兩熟食野菜摻和的稀粥,十六兩制即一斤四兩,哪能果腹?而幹的苦活是拉大板車裝2000斤貨物把槓手每天三十里往返,配上二位右兄,一個是肝炎初癒,一個浮腫痛,哪裡是背纖,兩邊小跑步也跟不上,纖繩拖地常被膠輪碾斷彈傷我的腦袋,看他二位氣喘吁吁走不動路,就坐在車上由我拉回農場。如此日復日常年無休息,肚子又餓的慌,根本幹不動活,於是下定決心不打算勞動表現好,以功贖罪摘帽,回到人民隊伍,選擇了逃,冒死在武康貨運編組看到去上海的車皮就鑽了上去,到上海真如站又冒死跳下行走輾轉,見到農民人力車往市區送菜(約500斤)上橋上坡困難,我討好地在車後幫著推,下坡時又跑到前頭去把槓,老農見我是內行,旋即與我拉家常,我接過他女兒的纖繩用力地背走纖繩繃得很直,老農省力多了,隨口吐出一句「我要有你這樣一個兒子就好了」,我卻絕對守口如瓶不暴露半點是勞改農場逃出來的,以免玷污貧寒下中農。老農卻叫女兒給我一個煮熟的蕃茹,足有一斤多重,我連皮也不剝盡量多填些肚內大口大口吃個精光。善良的農民,「解放」已十二年了還這樣苦,老人自己穿的草鞋,女兒也快二十的姑娘了,穿著手工縫製的布鞋,是嫌小了抑還是日久穿破,腳趾全露出在路上走不怕痛。一車蔬菜送到菜場能掙五個工分,老父親能掙九分,父女二人天濛濛亮出拉車出門送菜返回能掙14工分,老農說年成好生產隊開銷省十個工,分到過九角,三年來越來越低,今年年終能六角不倒欠就謝謝毛主席了。父女幹一天估計可得0.84元,可他們壓根不算成本,一雙草鞋膠皮車輪磨損該攤多少呢?
步行轉輾到了銅仁路難友「反社會主義分子」的家,難兄廠裡監督改造,幸有賢妻,雖然組織再三談話「要黨員就沒有丈夫(離婚劃清階線),要丈夫就沒有黨員」,嫂子選擇了後者,夫妻倆90元工資(丈夫40元妻子50元),四個男孩+老母+我八人吃飯,幸嫂子能買到豆腐渣摻和米中熬粥,老伯母到菜場揀菜葉瓜皮艱難度日。只有政協委員們能在特殊食堂吃到雞鴨魚肉,居民們搶著到泔水管道撈取剩菜剩糧,麵包饅頭,運氣好的能撈到整隻的雞,大肉和魚頭尾。可能是柯慶施傳達在下來的措施,里弄街坊大幅橫著:「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階級鬥爭,一抓就靈」,如此緊張氣氛中,難兄對我說他寫過反動標語。「寫甚麼?」杜詩「朱門德肉臭,路有凍死骨」。難兄頭頂「反社會主義分子」帽子又戴了一頂父親留下的破羅宋帽,迎著寒風哆嗦不已,見牆上建築物上寫滿了偉大的空話連連搖晃腦袋,甚麼一天天好起來,我們在一天天壞下去……。不斷向我吐出聞所未聞的奇聞(可能來自他的姑夫鍾履堅、李燭塵等民主黨派老前輩)。
「振海,你知道我們入朝之前陳部長向我們作動員說美帝國主義侵略朝鮮,戰火燒到鴨綠江邊,記得不?」右兄突然來了這一句。
「是的,還用問,全校學員都知道的。」
「非也,是斯大林命、金日成要不斷革命打到南方去統一朝鮮,打了敗仗叫我們出兵……。」
他還不停地告訴我所不知的舊聞(也許永遠塵封):抗戰相持階段,前線指揮員乘部隊休整補充向延安匯報工作,見中央領導花天酒地吃得很好每晚跳舞,回到前線也買了幾條豬宰了連同豬血、下水改善一下伙食,此事被中央知道了,下令槍斃了相當一批人,殺得如夏西殺AB團那樣人人自危,後果十分嚴重,士氣低下沒有了戰鬥力都想逃跑。這事件由劉少奇出奇招解決,他將被殺的人烈士待遇,安撫後方家屬,為毛澤東擦屁股解困而絕對保密。
上世紀50年代,我未中陽謀前還是肅反三人小組秘書時,親眼看到劉少奇創導勞動教養的內部講話文件。回想起來我早就反骨畢露,認為胡風不夠反革命條件去信泥土社質問。當年出了匈牙利事件,劉少奇與周恩來出主意,炎夏天發烤火費,共和國歷史上只一次。以穩定人心,我也領到一份烤火費,改善了一下光棍生活,添置了新襯衣,一直穿到勞改農場拉車從長袖改短袖,到代毛巾打補丁完成全部使用價值。
劉少奇中央排列到第二,與毛同鄉,所以玩女人也是同夥,杭州話稱謂阿興阿王,先後遺棄五位妻子,王光美是第六夫人,出生於名門望族大家閨秀又多才學而使劉不敢拈花尋柳,另抱別彈。
沒有劉少奇這樣的侫臣在側輔佐,毛絕對不能作威作福為所欲為長達四十一年,僅廬山會議上劉、周如果不幫凶而站在彭總正確意見一邊,讓毛退下去,中國早二十年撥亂反正,歷史就不會停滯或倒退五十年;劉助紂為虐對彭德懷落井下石說「與其你篡黨,不如我篡黨」,這句話真達到毛澤東一石二鳥,既打擊了彭又揪住了劉是赫魯曉夫,過七年後徹底清算收拾;再往前追,60年7000人大會期間毛的聲望已按西方媒體稱謂支持率已降到零。劉又為毛支撐,中國的悲劇演到1976年。
1982年我看到官場腐敗蔓延之甚,台上在傳達「十二條準則」,台下局長與我廠書記交易正熱火,兩個老婆子定了,欲將知青上調名額為局長侄子瞞天過海佔有,我在廠長任上堅決頂了回去。局長旋即發泄報復信號:「叫辦的事沒人敢頂,丁振海甚麼東西?不就是個改正右派嘛,運動還要搞,到時候叫他吃不了兜著走……。」他連抽了五枝白紙包裝(實為杭州牌高檔菸)的幹部(縣團以上)優待菸。這些見不得人的鬼話組織科長是我同學而悄悄告訴我多加提防。缺德少才不學無術拍馬庇奉迎之輩連年的提任;分房,子女就業安排全部暗箱操作。局長及上列人員撈到房子三套,而我幹令,工令、黨令最長(49年6月10日地下黨)卻一寸房也不給,祖(我無父母)孫曾孫四代住20平方,實在不堪同流合污,死守對共產黨的信仰,於是只能選擇走為上,打六次報告辭去廠長職務而留職停薪欲「下海」,但商海奸詐又不懂行賄去低頭竄官僚門庭,只能以軟體(講課)和硬體(安裝紡織機械)施展,為鄉鎮企業出力兼以考察民情,我不具備郁達夫文才但是素材積累了不少。除西藏,港澳臺未涉足幾乎行遍大江南北,解開了許多認識誤區覊絆,在貴州黃平竟有個寡區還一刨底一問,才知道中共幫助訓練四個團緬甸搞政變全部被吳奈溫殺光,緬共書記德欽巴登頂長期養在中國……;一天傍晚,在貴州遵義城散步、怎麼上海人特別多?原來是內遷的三線技術工人聽到問到太多真相;一位老者自報家門是老五兼老九,我立刻明白他是同類,毛澤東和他就的戰友劃定地,富、反、壞、右、叛徒、特務、走資派、臭老九,老者是退休中學老師年屆古稀,他帶我到封閉的遵義會議會所滔滔不絕和我敘述:
1935年冬,紅軍三度佔領遵義域,毛澤東搶先往進豪華官宅,與朱德、周恩來、王稼祥相距一段路程,此時毛的陰謀已得逞,進了三人團成為毛、張、王,劉少奇是親信拿得準會投毛的票,唯周恩來變數最大,周人緣好能力職位均高於毛,所以在松林裡談了三個多小時,懇求周成全毛當總書記,選舉那天每個與會者背後一士兵子彈上瞠虛對板機,只等毛拍桌子而扣板機,當日毛未拍桌子,原因是李德的手槍對準了毛的腦袋,結果總書記選上張聞天,此恨過了24年,59年廬山會議上定為彭、黃、張、周才解了恨,達到報復目的,老者說他吃了毛大半輩子苦而今行就木甚麼也不怕了,要將真相講給後代人。回答我「免貴姓龍。」龍先生是幸運的,遇到我這個陌路知音,能在左王李井泉地盤上活下來,慶幸!我若是偉、光、正去匯報他就不妙了。
如今成千上萬首頌毛的歌少了,御用文人可能江郎才盡,李劫夫寫了那麼多語錄歌,尤其那首「天大地大……毛主席恩情最親」肉麻得要脫衣揩汗,到頭來仍被打倒,活該。但我的舊書堆裡還能翻到馬屁鬼郭沫若的頌歌:「太陽照在綠草地,草原顯得更美麗,最大的光榮屬於誰?我們的領袖毛主席……。」
拍馬、吹捧的侫臣,歷數其結局都不好。多年的心得,毛的理念是對留芳百世、遺臭萬年是一樣的。興許他生前也料到死後的名聲。
劉少奇作為第一幫凶、佞臣,慘死不足為奇。我懷念的是難友沈君,他定居美國新澤西州身患絕症不能供我資料;懷念遵義城的龍老龍先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抑還是含恨九泉?
註:
一、虞君名延煥,吃運動飯一生,入黨後沒幹過一件好事,玩少女十七人,撈到福利房未掏分文得三大套。
二、同上。
三、李志緩回憶錄。
丁振海2010年6月4日
「往事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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