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臺灣文壇上因「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一句話,引發爭議。(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4年10月9日訊】(看中國記者盧乙欣綜合報導)近期臺灣文壇的小風波,讓臺港之間出現不和諧的聲響。最新一期的文學雜誌《文訊》,推出「MZ第一宇宙速度:1990後臺灣作家評選」專題,其中選出十位1990後居臺寫作的青年作家。由李禹萱撰寫關於此次評選的專文,在社交媒體上引發香港文學界及讀者的注意,其中「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一句話,引發爭議。
「留港青年被馴化」引爭議 香港媒體人:是無奈之舉但不認命
在紀錄這次評選的專文中,李禹萱於最後一段如此寫道:「大量學生移動到臺灣求學,他們夢想著在臺灣生活可以得到救贖,事實卻不然,許多人的憧憬被日常削弱,最後幻滅。來到臺灣的學子們失望了,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然而,「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這一句話,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曾任職香港電臺的媒體人曾志豪8日在德國之聲中文網上,發布一篇題為〈如果說留港傳媒被「馴化」了呢?〉的文章。他在文中表示,香港人為此怒斥臺灣人戴著有色眼鏡在審視香港人的命運與性格;臺灣人也覺得使用「馴化」二字太過莫名其妙,因為臺灣也曾度過白色恐怖歷史,但不曾有人說過臺灣被馴化了。
曾志豪坦言,香港的現況很詭異,當你說好香港故事,就會被說成粉飾太平,但「唱衰」香港又會被說成落井下石。
倘若以傳媒生態為例,曾志豪表示,若說「留港傳媒被馴化了」,將會被留港傳媒反駁:我們沒有被馴化,我們仍用不同空間、用不卑不亢的態度訴說可守護的最微小的真相,其中包括專門報導法庭、做專題追蹤、有做現場直播報導等等。但同時會有留港傳媒人承認,大氣候是天寒地凍,除看到的大抓捕,也有很多看不見的禁區紅線及不能報導的真相題目,自我審查是由下而上的基本動作。
因此,曾志豪表示,如果你說香港傳媒仍桀驁不馴,那簡直是睜眼說瞎話;但說香港傳媒被馴化了,又會有許多人說你漠視那些在紅線下戴著腳鐐艱苦跳舞的新聞工作者的努力。他認為,這裡的「誤區」,其實要看是從大環境或小個體的角度出發。他認為,「馴化」二字最大問題,並非「動物化」的侮辱,而是認為香港人都是心甘情願的在配合。
曾志豪表示,無論是文藝界、傳媒界或普通香港市民,相信每個人心中都很清楚知道,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無奈之舉,是生存的適應之道,但每個人都不認命,這正是最大分別。
香港作家:被迫沉默跟主動賣身求榮有本質差別 地火仍在運行
近年從香港移居臺灣的詩人、作家廖偉棠7日在《上報》刊登的〈留在香港的青年被馴化了嗎?〉為名一文中表示,這句話引發大多數留在香港的寫作者和讀者的反詰。究其上下文,那句話應該屬於評審說法,不知紀錄者是直錄或概括評審意見,無論如何,這句話對仍在香港為言論自由奮鬥、在夾縫中力保良知及記憶的不可玷污的青年及中老年,都是莫大污名。
廖偉棠強調,這固然是出自於誤解,而誤解是來源自於距離,距離有客觀及主觀原因。首先,港臺之間的文學閱讀仍是不平等的,雖然近年因為政治,臺灣多了關注香港文學,但大多數的香港本土出版、特別是新人作品在臺灣書店是很罕見的,而臺灣赴港旅遊,因有了安全考量也比雨傘運動之前減少,這或許是令評審們無法看到「留在香港的青年」現在的抗爭力度的客觀原因吧;主觀原因應是某種「香港已死」想像所致,這種想法從2019抗爭失敗後,經過某些臺媒或KOL渲染,頗入臺灣人心,像他自己在臺灣就時常因此得到只知他是港人而不知他也是作家的人的「同情」。廖偉棠相信,這絕非他一個人的遭遇。
廖偉棠指出,他期許臺灣的知識份子、作家對香港現況的認識不流於上述想像。就算沒有接觸香港當下文學作品,也可以更具歷史批判的心態去同理香港,並強調,臺灣經過長達三十八年戒嚴,沒有出走歐美日的青年是佔大多數的,他們「馴化」了嗎?如果他們馴化了,哪裡來黨外鬥爭與如此燦爛的文學、藝術革命?廖偉棠認為,香港青年的覺悟和決心絕對不亞於當年的臺灣青年,怎可斷言區區數年的禁制能使一代人馴化?
廖偉棠表示,就他在香港所觀察,近年出版的小說集、詩集、文集中觸及時代的痛、怒與愛的,大有人在,勇於出版與銷售的獨立出版單位和書店也不在少數。他也希望這些在艱難的存留下獲得海外的注視和聲援,並認為這應該是「離開(香港)」的人的責任。
針對他們是否「馴化」,廖偉棠從反面來說。他談及在香港圖書館看到一本《香港文學》——由劉以鬯先生創立的文學雜誌,曾一度是中立和團結香港多數作家的,但經過前主編陶然先生去世及香港改變,質量迅速下滑,他亦因此不再閱讀、投稿了。但當他翻開新的一期《香港文學》,先是搖頭,後是釋然。搖頭是裡面作品90%以上都是大陸作家所寫,作者簡介稱居住在香港的只有三、四人;但令他釋然的是,他欣賞的香港青年都沒有去投稿這本「權威」雜誌,這足以證明大家「心水清」、有氣節。
廖偉棠指出,被迫沉默跟主動賣身求榮,是有本質差別的。況且,表面的沉默不代表喑啞,地火仍在運行,例如在蘇聯史達林的高壓統治下,仍有大量優秀作家以「抽屜文學」方式堅持寫下自己最真實的文字及對世態人心的觀察,香港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呼籲,臺灣朋友請以最大的耐心和信任,拭目以待。
最後,廖偉棠也不忘對香港的同儕喊話,不必憤懣。我們野性難馴,無論在港或在香港以外都一樣。南蠻子不是污名,是我們的驕傲。香港文學的魅力恰恰源於它近百年都上不得居「廟堂」之上,它亦不想居廟堂。「書寫是文學的根本」這句說得就很對,我們忠實自己的筆,留下自己的字,其他的都是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