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医院的人很少,挂号和候诊都没用多少时间。我将病历放下,向医生诉说痛苦,祈盼他消灭我的痛苦。可是这位医生看来久经病场,已然见病不惊,他边与对面的女医生说笑边大致打量一下我的耳朵,便轻描淡写地说:"是个小粉刺。没关系。我给你开点药。"我还想更仔细地叙述病情,以让我和我的病一起获得重视。他却像重度耳聋患者似的对我的声音听而不闻。俄顷,他将一纸处方推向我,喊道:"下一个!"我知道这话的主要功能不是呼唤下一个患者,而是对我下驱逐令,虽心有不甘,但不敢抗拒医生大人的旨意,只好走出诊室,到楼下划价买药。划价的结果让我再次吃惊:治疗区区一个粉刺竟然要花193元。拿着几大盒抗生素,我暗自想:这不过是个粉刺而已,对付它就需要这么多钱,倘若生稍重些的病,该如何是好?咱咋说也是月入数千元的白领阶层,那些下岗工人还能看得起病吗?这些药肯定是吃不完的,它们的命运就是被抛弃,在垃圾填埋场里找到自己的归宿,可是生产它们却耗费了自然界的精华,以如此态度对待它们岂不是暴胗天物?医生也许会因此拿到奖金或回扣,但是病人的权利如何获得保证?自然资源又怎能不白做牺牲?
外耳病乃小病,我没吃医生开的药也已痊愈。然而有的人就不那么幸运了。前几天开会遇到读博士时的老师,发现他的眼睛病得厉害。一问方知他刚刚动过手术,结果几乎丧失了视力。医生在动手术之前就知道有此风险,但依然决定做。略通医学的我知道这种病还是不动手术为好。可见医生动手术并不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因为手术可以给他带来更高的收入。以数千元为起点的手术费和数量不等的红包使掌握手术刀的医生侪身于高收入阶层,动手术犹如开金矿,是致富的手段。病人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待开发的资源。某一刀多少钱是可以量化的,病人对于医生的价值就是漫长帐单上的各种数据。至于病人的痛苦和未来,不能说完全未被考虑,但常常不是作为第一要素来考虑的。否则,何以会出现诸如此类的事情?我的老师说他是不幸者中的幸运者,因为很多人由于医生的不尽职而丢了性命!
中国人称医生为大夫,英语中的医生(doctor)与博士是一个词,都表达了人们对医生的敬重。一个合格的医生必须是人的守护者,以善良之心对待病人。拥有良心是对医生的最起码要求,是这个职业的道德底线。即使我们承认医疗活动是一种商业行为,也不能将医生与病人的关系归结为纯粹的金钱关系:人命关天,对于患者的关怀高于任何商业利益。医生也因此不能是纯粹的商人,是以关心他人为事业的人。现代人大多生在医院,又在医院踏上最后的归途,与医院有终生的托付和被托付的关系。医生要是没有良心,不去关怀现代的同类,我们的出生、生活、死亡将都成为问题。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医生都注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世界,看看良心还在不在那里,想一想自己还配不配做医生。
(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