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每块土地都遍布小姐

发表：2002-09-11 19:14

山西作家协会的一位会员说：可能太原的每一块土地上，都遍布着小姐。就像到菜市场买菜一样随便挑。对于太原娱乐业的“超常”繁荣，官方提供了另一种说法：外界盛传太原拥有四五万小姐这个数字不太准确，“我们作过粗略的调查，太原歌厅小姐的数量在１万名左右，鼎盛时期也不会超过２万。”
很长时间以来，除了煤和醋，还有因污染招致的灰色天空，太原似乎再也找不出可以让人铭记的东西，始终是那么的默默无闻。

当太原在２０世纪末再次闯入世人视线的时候，赖以引人关注的却是：歌厅。太原号称拥有中国最大规模的歌城，歌城之内成百上千家歌厅在夜晚改变了太原夜空的颜色，太原人戏称：“从卫星上看中国，能看到什么？白天看长城，晚上看太原歌城。”

太原因为歌厅，因为提供性服务小姐而声名远播。现在，每逢假日周末接纳从北京前来太原买春者的被称作“北京的后花园”，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很早以前，为北京供应煤电能源的太原被称为“京城的后院”。

太原本地一位经济学者分析说，太原歌厅处于地下、非法形态的“性产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系统和运行机制，让人难以抵挡的一个诱惑是，歌厅的繁荣刺激了服装、化妆品零售、餐饮业、出租车业等一些相关行业的发展，形成了一个‘性产业共荣圈’。

就在歌厅和小姐的数量像野草一样疯长的时刻，太原，这个古老的、曾经经历辉煌的城市却在走向没落。这座有着２０００多年历史，古称“龙城”的城市，迷失在了情色迷途之中。

现在，迷茫的太原正试图找寻自己的方向。这将是一条艰难的救赎之路。

夜探“金昌盛”

６月２７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傍晚时分，雨住了，但太原的天空依然灰灰的，挂着薄薄的云层。

一听到“金昌盛”３个字，出租车司机就心领神会了，“去唱歌，找小姐撇一撇？那你算找对地方了。”

金昌盛，在太原可谓无人不晓。一个形象的说法是，外国人不知道“太原”在中国什么地方，但却知晓“金昌盛”。“他们知道这是太原最有名的歌城之一，是中国‘红灯区 ’的一个代名词。”太原一家歌厅的服务生对记者说。

出租车在暮色中穿越横贯太原市南北的汾河，横跨汾河之上的漪汾桥霓虹闪烁。“金昌盛”就坐落在漪汾桥西。司机说，以前“金昌盛”曾经在桥边竖立过一个巨大的广告牌，非常招摇，后来终于被市政拆掉了。

尽管对于“金昌盛”的名字早有耳闻，也想象过它的辉煌景象，但出租车戛然停下时，记者心下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震撼。这是一座占地面积近四五万平米的巨大欧式建筑，夜幕中依稀之间有点像中世纪的城堡，拥有巨大的拱门和有着优美线条的屋顶围栏。拱门之下，１２个硕大的红灯笼夺人眼目，拱门上方横亘一幅巨大的广告牌，上面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脸上浮着暧昧的笑容，她的旁边写着３个楷体大字：欢迎您。经过风吹日晒的拱门已经略显斑驳，依然不难看出它曾经拥有的辉煌。尽管只有８时许，但“金昌盛” 门前已经停了２０余辆高中低档各色轿车。

走入拱门，迎目一片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大大小小３０余家歌厅紧密相连，栖身其中。歌厅的名字形形色色，“野玫瑰”、“城堡”、“天上人间”等等不一而足。

“哥，要唱歌吗？我家的小姐漂亮、便宜！”记者刚一登门，就成了各家歌厅服务生猎食的目标。几乎每家歌厅前都有两三个男服务生招呼客人，大部分歌厅都是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窗，“小姐”们少则三五成群，多则１０余个，围坐在歌厅吧台的沙发、椅子上，或打牌，或聊天，或左顾右盼，媚眼招人。

与众不同的是“恺撒宫”，这里没有透明的落地玻璃，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石墙和看不到风景的茶色玻璃。在夜幕和霓虹辉映中的恺撒宫就像是一座古代帝王的宫殿，数根高达十几米的装饰性石柱透射出建筑内部的富丽和奢华，而墙上刻画的性感古埃及神女像与拱门上的太阳神浮雕则为“恺撒宫”罩上了一丝神秘与诡异。

记者在两三位服务生的簇拥中走入“恺撒宫”，迎面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是背插双翼的埃及阿克苏神巨型镏金浮雕，在数盏水晶吊灯辉映下熠熠生辉。而整个歌厅的回廊都装饰有埃及不知名的神女和神像。

大堂里不时传来刺耳的乐声和歌者的嘶吼，偶尔客人与小姐的嬉戏声隐隐可闻，七八个身着雪白衬衣黑色西裤的服务生在大堂内往来穿梭，有的端着果盘，有的帮助客人安排包厢，有的为客人调配小姐。

记者被带到了一个包房，整个房间大约有３０余平米，墙壁和屋顶都是嵌有暗灯的豪华影壁，太阳神和古埃及神女的图像点缀在屋顶和影壁上。记者清点里面的设施：兆维五十四寸背投彩电，美国ＪＢＬ音箱，一台触摸式选歌、点菜电脑，外加３个茶几，３个多人沙发。尽管放了这么多设施，厅里依然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这已经算是‘恺撒宫’最小的包房了。”服务生说。

“这两天风声很紧，不会被查到吧？”

“这里，您放心，绝对安全。”服务生对于记者的疑问有些不屑。一位２０岁左右的姑娘被带到了记者面前。栗黄色的头发，黑色紧身短袖，灰白条格七分裤，如果不是妆化得很浓，你看不出这是一个“小姐”。她显然入行不久，假说自己是四川人，但依然残存着富有特色的东北口音。于是她改口说自己是黑龙江人，父母都下岗了。自己春节后和同乡来到太原，刚刚做了半年多。她自称现在每天能赚三四百块钱，不过，每个月只给家里寄４００块钱。

“寄多了，怕没法向家里解释。”她说，自己今年２０岁，“再做５年，赚够了钱就嫁人。”但这个姑娘对于未来，尤其是财富仍然充满了幻想。“我一定要像黄××（金昌盛歌城的老板）一样，赚很多很多的钱。”这就是她的一个财富理想。“以后钱赚得多了，就去做一个职业女性。”她说，女孩穿上职业装很漂亮。

无论是歌厅小姐还是服务生，说起金昌盛的老板都面露神往之色。据说，老板黄××原来只是当地的普通农民，兄弟５个，最初靠卖菜维持生活。是歌厅让黄××时来运转，现在，他的资产已经上亿，除了歌厅之外，还经营有房地产、加油站、超市等产业。

这个小姐说，在“恺撒宫”里，有５０多个跟她一样的“小姐”。她们中间，绝大部分都出台，她自称属于不出台的绝少部分。不过，当记者后来向服务生询问这里的小姐是否出台的问题时，他甚感惊讶，反问说，“小姐，做这行的还有不出台的吗？”不过，他向记者透露了像恺撒宫内这些高档歌厅小姐出台的玄机，“这些小姐与熟客更容易出台，生客要去歌厅几次后，吊足胃口，歌厅和小姐都获取了足够的收益后才出台。”

这位小姐自称就住在金昌盛歌城内，有宿舍，４个人一个屋，每月向歌城交３００元住宿费。“全是女孩子，有看门的，晚上我们可以穿着睡衣在楼上乱跑。”她估计宿舍可能住下了七八百个小姐，４层楼，全住的满满的。不过按照服务生的说法，这不太可能，整个金昌盛总计有三四百名小姐，很多住在外面，住在歌城内的可能也就一两百名。

“恺撒宫”歌厅也是金昌盛歌城老板开的，它拥有１７个包厢，楼上楼下面积估计有１０００－１５００平米，是金昌盛里最大的一间歌厅，它曾经号称是太原城内最大、最豪华的歌厅。“现在已经不是了，‘新亲港’、‘开元’都出现了更大、更豪华的。”“恺撒宫”的一位服务员对记者介绍说，当年，“恺撒宫”仅内外装修的费用就达到了３１０万，如果算上里面的硬件设施，背投彩电、ＪＢＬ音箱、１７个包间的１７个调音键盘等等，加起来估计达到了４００万。

一位服务生说，“恺撒宫”每天最保守的收入都在１万元以上。“现在，投入这样一家高档歌厅，投入多少，当年就能赚回多少。”

不过，这位服务员指了指歌城后方正在施工的几栋建筑物，不无自豪地说，一家更豪华的歌厅正在筹建之中。“建成后，会是一家人间天堂。”他说，建成后的歌厅将会成为太原市最为豪华的娱乐场所，这家歌厅同样是金昌盛老板自己投资的，名字叫“未来世界”，它的投入可能要几千万，不光有歌厅的豪华包厢，还会有演歌台、桑拿等其他娱乐项目。

“恺撒宫”的一位领班说，在金昌盛开一家歌厅，房屋租金是７０元／平米左右，一家２００平米左右的歌厅，每个月的租金就高达１.４万。装修歌厅，每个包房的造价估计在１０万元左右。依此计算，开一家中小规模、一般档次的歌厅，如果拥有３个包厢的话，仅装修和基本设施（包括音响、彩电、调音台、沙发等等，投入就在３０－４０万，如果是中等档次的话，一般都需要１００万以上。

“只要有钱投入，小姐不成问题，太原最不缺的可能就是小姐。”这位领班说。

龙城“娼”盛

在太原市歌厅最红火的时候，据说，当时大街小巷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金昌盛，银昌盛，舱里没有鱼呀，舱里全是米呀。”

金昌盛，银昌盛，是当时最有名的两家歌城。而“米”字在太原方言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太原俚语将小姐称为米、米子、米队，称老鸨为米妈妈，找小姐称为量米，到后来，凡与小姐有关的事物也都被冠以米字，例如接送小姐的车为米车，小姐们当时最爱用的爱立信７６８彩壳手机被称为米机，酷爱嫖娼的人被称为米司令、米局长等等。

“米子在山西成了‘小姐’的代名词，也许是‘食色不分’的缘故吧。”太原一位知名作家对记者说，即使到现在，受到山西的影响，河南郑州地区的小姐依然被称为“米子”。

太原的米子到底有多少？官方没有做过具体统计，民间的一种说法是：最高峰的时候，太原的小姐有４万，其中，东北军２万，川军１万，杂牌军１万。她们大部分集中于歌厅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潜伏于桑拿浴和高级宾馆。

“太原这个地方挺邪的，别的方面发展那么缓慢，惟有歌舞厅数量最多，而且生意很红火。民间曾经流传这样一段轶事：最早开发太原性产业的四川妹给同行姐妹们发电报，用６个字就概括了情况－－人傻，钱多，快来。”一位太原本地人对记者说。

“现在歌厅和小姐的数量都不如以前了”，“恺撒宫”的服务员还清晰记得１９９６年、１９９７年太原的小姐盛况，那时几乎每一家歌厅生意都火得要命，每一家里面小姐都坐的满满的。１９９７年严打的时候，十几辆加长的轿车、公交车横七竖八塞得满满的，遣送小姐们回家。

太原市文化局一位干部对记者回忆说，１９９３年的时候，刚刚出现的小歌厅里还没有什么，“当时我们只是拿着封条，看看有没有唱一些黄色歌曲、反动歌曲，比如邓丽君的歌等等。到了１９９４年，歌厅开始初具规模，最有名的就算“五一路”，当时的小歌厅租用居民路边的门脸房，一户一户连成片。歌厅内部陈设、设施都很简单，一台电视，一台录像机，有个破沙发，拉上个布帘就可以了。”

知情人说，小姐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叫“歌手”，主要是陪客人唱歌，也叫“歌厅服务人员”。后来，开始出现从事色情活动的坐台、出台的小姐。最早歌厅主要集中在漪汾街、亲贤街、朝阳街几个地方，当时又有“三街五路”的说法。

后来，很多歌厅开始建有隔断，外面可以唱歌，里面还有一个小密室别有洞天。此时的歌厅，已经成为色情场所的代名词。到１９９６年歌城红火之后，太原人对小姐也已经是司空见惯。

“从那时开始到现在，可能太原的每一块土地上，都遍布着小姐。不光是歌厅，洗头屋、理发店、美容店、桑拿浴，都有小姐。就像到菜市场买菜一样，哪个土豆好看，哪个西红柿好看你随便挑。在太原，小姐已经沦为一种商品。”山西作家协会的一位会员说。

对于太原娱乐业的“超常”繁荣，官方提供了另一种说法。太原市主管歌厅行业的市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主任夏景春对记者说，太原市政府一直在严厉打击从事卖淫嫖娼的色情场所。夏指出，外界盛传太原拥有四五万小姐这个数字不太准确，“我们作过粗略的调查，太原歌厅小姐的数量在１万名左右，鼎盛时期也不会超过２万。”

“我们一直都在压缩歌厅的数量。”夏景春说，太原市这些年一直采取“扶大化小”的政策，扶持规模、投资大的歌厅舞厅，削减小型歌厅。“１９９９年太原市的数量是１９００家，到了２００１年底，已经削减到了１３００家，今年，将控制在１０００家左右。按照１９９６年６月作出的统计，太原当时拥有３２５２家歌厅，现在，我们已经把歌厅数量压缩掉了２／３。”

有太原特色的歌城：产业化的雏形

金昌盛所在的漪汾街此前曾经是太原市歌城最集中的地方，现在，这里很多小规模歌城都已经拆掉了，大的歌城只剩下３家：与金昌盛正对面的“北斗星”，还有斜斜相对的 “地球村”。“它们的规模相对于金昌盛都要小一些，生意也要差一些。现在，这两家歌城都在进行改扩建，力争‘上规模、上档次’，与金昌盛以及太原市其他层出不穷的高档歌城相抗衡。”在金昌盛所在的街头售报的一位小贩对记者说。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太原最有名的歌城是金昌盛和银昌盛。现在，金昌盛辉煌依旧，与之相邻的银昌盛却早已在激烈竞争中破败倒闭了。但在银昌盛、大西洋等一些小型歌城逐渐走向没落的时候，一批规模更大、档次更高的新歌城开始破土崛起，其中，开元歌城和新亲港歌城可以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那里设备更豪华，小姐也更漂亮。”恺撒宫的一位服务生对记者说，开元、新亲港的崛起让金昌盛已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这也是金昌盛老板急于修建“未来世界”的一个原因。

１９９７年严打，太原市歌厅停业整顿后，所有散落于街头的单一歌厅全部被取缔，取而代之的是政府重新批准的２３座歌城，歌厅全部集中于歌城之中经营。

在短短的一两个月中，西起西山广场，东至剪子湾，南达小店，北到柴村，太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数十个极具规模的容纳数百个歌厅的歌城。诸如金昌盛、银昌盛、先河、地球村、百乐门、开化市、天龙等大型歌城仿佛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２３座上规模、上档次、多功能、集中化、封闭式管理的较大型歌城和多功能综合娱乐城以新的姿态开始迎客。以金昌盛为例，城内有７０余家歌厅，每家投资在３０万至数百万不等，建筑风格各异，以欧、美、日建筑风格为主。而因为装饰豪华，小姐漂亮，金昌盛当时一举成为山西乃至华北名气最大，收费最高的歌城。

依托封闭式歌城的形式发展歌厅，这无疑更便于有关执法部门的管理，官方的说法是，太原歌厅因此进入“规模发展，集中经营”的政府“规范”发展时期。

但政府始料未及的是，这种做法也让长久以来潜伏地下的色情业逐步走向产业化、集中化、规模化。与色情相伴的歌厅是一个特种行业，经常会受到公安、消防、工商等部门的“重点照顾”。很多歌厅，一年１２个月，能有１０个月正常经营就不错了。一位歌厅老板表示，尽管可能会缴纳稍高一些的租金，但栖身于像金昌盛、开元、地球村这样一些大型歌城，你在很多方面都会有所保障。

最集中的体现在于，不会频繁被执法部门找麻烦，或被轻易关门整顿。原因很简单，这些大型歌城的老板大都与公安、执法部门熟稔，有些甚至与省、市里的官员过从甚密。在一些高档歌城，都有受到过严格训练的保安人员，负责所有歌厅的安全维护。据说，一些普通执法的人员想进也进不去。

更具规模化的歌城与高官、执法人员之间或明或暗、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太原歌厅越打越多，性产业越打越火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金昌盛等很多歌城里，都开设有商店、饭店、美容院，很多地方专门为小姐准备了宿舍，４个人一个屋，每月向歌城交纳住宿费。而且，尽管小姐分散工作于各个歌厅，但如果某个歌厅客人太多，小姐不够，可以到相邻的歌厅，找小姐“救场”。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太原的歌厅已经不再只是提供单纯唱歌的娱乐场所，它事实上早已成为变相的性服务场所。“在温州歌城、北斗星等一些档次较低的歌城内，很多小歌厅纷纷修暗门架铺盖，进门就‘直奔主题’，一、二、三，买单，就这么快。”一位太原当地人对记者说，一次，他们几个男女朋友去新亲港歌城一家歌厅唱歌，但老板根本就不接待，坚持要他们选择歌厅的小姐陪唱。

类似的经历很多太原人都经历过。太原本地一位经济学者分析说，处于地下、非法形态的太原“性产业”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系统和运行机制：直接“以钱买性”和“以性换钱”的歌厅“三陪”服务是它的核心生产部门，而江湖医生以及性保健商店则是它的售后服务部门。

作为一种地下经济，性产业已经成长到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歌城的繁荣刺激了服装、百货、餐饮，银行、包括我们出租车等一批相关行业的发展，它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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