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洛: 江淮污水涂炭生灵

一、水的自净作用

“吕氏春秋．尽数”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蝼，动也，形气亦然．〃后来人们把蝼字改为蠹，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流水不腐指，流动的水，淤浊自去，不会腐臭。

现代科学把这种机理称为水的自净作用（self-purification）：

水体靠自身能力净化污染的现象。自然界各种水体本身具有一定的自净能力。污染物排入水体后，通过水循环中发生的一系列物理、化学和生物的共同作用，可使污染物浓度递减，水体逐渐净化。

影响水体自净作用的一个最主要因素就是水流的速度，水流速度大，水体自净作用大；水流速度小，水体自净作用小。

二、淮河污染严重反弹，主要水质污染指标已经达到或超过历史最高水平

2004年淮河上游洪水灾害之前，新华社2004年5月31日报导，淮河污染严重反弹，主要水质污染指标已经达到或超过历史最高水平。

淮河是中国七大河流之一，发源于河南省桐柏山的主峰太白顶，经河南省、安徽省，到江苏省入洪泽湖，而后入长江或经过人工渠道进入黄海。淮河全长1000公里，流域面积18.7万平方公里，流域内有郑州、开封、阜阳、蚌埠、淮南、淮北、徐州、扬州、淮阴、盐城、临沂、济宁、连云港、宿州、淮安等大中城市，流域内共有人口一亿五千多万人口，人口密度为各大流域之首。淮河流域河网密布，共有一、二级支流570多条。淮河流域的多年平均径流量为620亿立方米，包括地下水在内的水资源总量为961亿立方米。

淮河原来是一条河槽宽深、出路通畅，独流入海的河流。这里曾是一片富饶的地区，有“江淮熟，天下足”之美称。但经黄河夺淮入海，打乱了自然水系，支流河道淤塞，地形改变，淮河失去了自然入海口，于是水旱灾害不断加重。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中国政府首先在淮河流域摆开战场，向淮河宣战。50年来，人们一共在淮河上建造了大中小型水库5000座，总库容超过400亿立方米，其中佛子岭、梅山、南湾、薄山、石漫滩、板桥等近40座大型水库；建成行洪蓄洪工程十余处，总容积280亿立方米；开辟了新入海入江水道，使原有的排洪能力从8000立方米／秒增加到24000立方米／秒；加高加固了堤防；建设了近50000处机电排灌站，装机能力近300万千万。从工程量上来说，这50年的投入是史无前例的。仅淮河流域的水库和行洪蓄洪工程的全部容量680亿立方米，就可以将淮河一年的径流量全部存蓄起来！淮河上是水利工程林立。而且这个建水库、拦河坝的热潮还在继续，人们将在淮河上建造更大、更多的水库。2003年中国政府决定在临淮港建造淮河最大的水库大坝。

虽然淮河上的水库库容量可以存蓄淮河一年的径流量，河流开发程度超过百分之百，但是淮河仍然是“大水大灾，小水小灾，无水旱灾”，而且生态环境趋总体向更坏的方向发展。特别是淮河沿岸的工业污水、生活废水以及含有大量化肥、农药残留物质的地表径流进入水体，而淮河的流水受到水库大坝、拦河坝的层层阻拦，自然水体的自净作用丧失，污染越来越严重。

淮河沿岸的老百姓用一首歌谣来形容五十多年来水质变化的情形：

五十年代淘米洗菜，
六十年代洗衣灌溉，
七十年代水质变坏，
八十年代鱼虾绝代，
九十年代身心受害。

根据１９９３年河南省医科大学刘华莲教授领导的研究课题，由于水污染，淮河支流黑河所到之处，恶性肿瘤的发病率比附近未受污染地区高出一倍多，死亡率高出１／３。在黑河岸边的村庄，每三个成年人就有两个肝肿大，每十个儿童就有九个肝不正常。污染导致遗传基因的突变，当地有百分之六的出生婴儿是畸形儿，还有不少小生命来不及出世，就已经胎死腹中……

三、淮河水质治理是中国政府治理环境污染的样板工程

1993年10月国务院决定把淮河治理作为国务院的重点工程，一定要让淮河变清！国务院批准110多亿特别投资来搞淮河治污工程。从投资金额来看，淮河治污工程，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最大治污工程。当时的国务院总理李鹏提出，一定要在1997年之前让淮河变清。但在国家环保局的苦苦哀求之下，才把期限放宽到2000年底，即在第九个五年计划结束之时。

当时有人用“世界性的奇迹”来形容淮河治污工程，他们采用的是国际横向对比法：美国的芝加哥河前后花了八十年时间和六亿美元的治理费用，才使河流水质得到改善，要使河道达到可游览的水平，还要投资22亿美元。中国在六年时间内、用110多亿，将使淮河水变清，是世界奇迹。英国伦敦的泰晤士河的污染治理用了十几年的工夫，才治理好，中国政府将用六年多时间来治理淮河这么大一条河流，不仅仅是中国的奇迹，也将是一个世界性的奇迹。事情还没干，世界奇迹已经纷纷出现。

中国政府把淮河治污措施的重点放在工程措施上，主要是多上污水处理厂项目，用工程技术来取代淮河水体失去的自净能力。由于中国社会的腐败，技术工程项目的投资大多流入了“先富起来”的阶层的口袋中。到2000年底，110多亿投资进去了，污染问题依然同样严重。

朱容基总理在2001年向全国人大作工作报告时，没有敢说第九个五年计划全部完成，而只是说第九个五年计划基本全部完成，因为原定淮河治污等工程的目标就没有达到。为此国务院把淮河治污工程的完成日期从第九个五年计划结束之时推迟到第十个五年计划结束之时，也就是2005年底，有追加几百亿投资，治理淮河。从目前的发展来看，这个计划也要泡汤。

四、2004年7月淮河污水进入洪泽湖，鱼虾死绝

就在新华社报导淮河污染严重反弹，主要水质污染指标已经达到或超过历史最高水平的几天之后，新华社又发出一篇内容不同的报导：淮河流域污染治理有成效，但又说治理的成果相当脆弱。

2004 年年7月中旬，淮河上游支流又发生洪水灾害，本来要承担抗洪任务的众多水库，为了保证水库大坝自身的安全，将自然洪水和存蓄在水库中的污水，一起都送到了下游。此次开闸下泄的污水总量约达四亿吨，污水带全长一百三十三公里，淮河干流就象一条大黑带镶嵌在中国大地上。

这污染的水到底含有多少有害物质？危害有多大？据报导，这股污水由淮河河道进入洪泽湖时，淮河与洪泽湖交汇处约七十万公里的水域，鱼、虾、蟹全部死亡，甚至连野鸭水鸟都未能逃过灾难。进入洪泽湖的污水，然后通过京杭大运河，进入长江，污染长江水质。

五、江淮污水，残害生灵

国家环保局认为，淮河污染问题在于，淹河城市经济发展而随着而来的污水排放量的增加；一些企业没有按照国家的标准排放污水；新建设的污水处理厂没有全部投入使用等等。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从1992年到2004年，中国在淮河治理上，一直采用的是工程技术措施和行政措施相结合的办法。在工程技术措施方面是加大投资，多建污水处理厂；在行政措施方面是对农村企业采取关停的严厉措施。但是，实施这些措施后，都没有根本地扭转局面。

淮河污染问题的关键是∶淮河失去了水体自净能力。当淮河失去了水体自净能力后，就是淹河城市的污水全部经过污水处理厂处理，就是所有的企业都按照国家的标准排放污水，这些经过处理的污水进入不流动的水体后，水质还要继续变坏。停留的时间越长，水质就越差。

要解决淮河污染问题，首先就是要让淮河回归自然，让河水流动起来，恢复淮河的自净能力。这就需要拆除淮河上的水库大坝。在淮河上建造葡萄串似的水库大坝，是个决策的错误。这个错误，当年的总理周恩来早就已经认识到，他把建水库大坝治理淮河的思路比做是一个“光喝不拉”的人，说∶一个人不拉尿怎么行？可是周恩来从来没有勇气来纠正毛泽东的错误。五十多年治理淮河的结果，是破坏了淮河的河流生态，就是从经济上来算账，也是得不偿失。做个简单的比较，治理淮河污染工程的投资，已经超过了淮河上所有水库大坝的累计投资额；每年处理污水的费用加上水污染造成的损失，已经超过淮河上所有水库大坝的每年的发电利润。当然，这在中国现在可能做不到，那么就先让水库大坝打开闸门，畅流运行。

几年以前，中国大地上出现过这样的标语∶“江淮之水，恩泽于民”。但是 2004年严酷的事实是∶四亿吨淮河污水进入洪泽湖，杀得七十万公里的水域中的水生动物〔鱼、虾、蟹）干干净净，片甲不留。当洪泽湖的鱼、虾、蟹死光的时候，洪泽湖水域的生态系统也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当淮河失去了水体自净能力，淮河的河流生态体现也已经死了。

江淮污水，涂炭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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