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忆里,自从1984年中国重返奥运赛场以来,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赛场,中国代表团什么时候出现过如此莫名其妙的参赛事故?难道这一回,在自家门口,天时地利人和,本应车轻路熟,理当万事俱备,却狷狷地百密一疏,狷狷地阴差阳错,狷狷地闹出这么一个啼笑皆非又匪夷所思的洋相,来增加北京奥运会的戏剧性?
事情果真如此么?还是说,此事或许情有可原?比如,这是中国首次参加奥运会全部28个大项的比赛,战线一长,难免顾此失彼?比如,赛艇项目是中国奥运军团里的小字辈,上上下下难免重视不够?比如,正因为是在自家地盘作战,反而容易麻痹大意?更比如,其中似有不便明说的隐情?
官方的解释是:张亮因为记错预赛小组错过比赛。按照赛程安排,张亮参加的男子单人双桨预赛第二组比赛是在8月9日下午三点举行,但张亮错把这个时间记成是第三组比赛,因此没有按时抵达起航线。由于这个错误,他与苏辉搭档的男子双人双桨比赛资格也连带着被取消。国家体育总局水上运动管理中心主任韦迪对新华社记者说:"国际赛联表示,凡是有一个项目没参加,他只要兼项,另一个项目就被取消资格。虽然我们向国际赛联申诉,并且讨论了很长时间,最后国际赛联表示很遗憾,仍然维持他们的决定。"
张亮自己的解释是,他所参加的男子单人双桨和男子双人双桨两项比赛,时间间距不是很长,所以一直在考虑主攻哪个项目,怎么合理分配体力,没想到却把比赛时间给记错了。
听上去,这些解释足以释疑。可是针对这件事,外界的不同解读和猜测始终存在,也始终莫衷一是。一种很普遍的意见认为,这是运动员的个人错误,其性质犹如一颗老鼠粪坏了一锅汤,张亮应为此承担全部责任。另一种不普遍的意见认为,实际上,这很可能是教练组的一次未能得逞的不成功的战术策划,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事情搞砸了,所以其责任在于组织,与运动员无关。两种针锋相对的见解,孰真孰假,一时难下定论。公认的事实是,无论如何,此事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也严重损害了中国奥运代表团的利益。分而论之,假如真相是第一种说法,在批评张亮的同时,赛艇项目管理组,尤其是教练组,似乎更应该深刻检讨自身的渎职和失职,因为根据赛艇比赛规则,在2分钟报时之前运动员必须进入航道,若2分钟之内方才进入,运动员应受到黄牌警告;就是说,当时张亮尚有2分钟的纠错时间,即使迟到,顶多黄牌警告,不至于被禁赛;那么,在当时,张亮的教练和队内相关工作人员都在干什么呢?依照惯例,赛艇队员打比赛,从赛前准备到进入赛场,从启航到终航,其教练都应全程陪同和跟进,诸如队员缺席比赛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事到临头全不知情。何况,张亮的简介和他的奥运参赛日程,早就在众多媒体上登载得清清楚楚,关注赛艇赛事的任何一个普通观众都可以在赛前一目了然,难不成,张亮自己和他的教练以及与赛艇事务相关的一干官员们,一时间反倒集体失忆?傻子都知道,奥运比赛岂是儿戏,岂是运动员的个人私事--发生这种事,指望事故责任由张亮一个人顶着,恐怕比事故本身更加荒唐可笑。
至于第二种说法或猜测,是否确有其事,天知地知,见仁见智。有也好,无也罢,就结果来看,一样糟糕。我们都知道,近七八年来,中国赛艇运动进步神速,在女子双人单桨、女子双人双桨、女子八人单桨、女子轻量级双人双桨、女子四人双桨、男子轻量级四人单桨和男子八人单桨有舵手等项目上,中国选手已跻身世界先进水平,多次荣获赛艇世界杯分段赛冠亚军,具备了奥运会冲金夺牌的不俗实力。今年21岁的小将张亮,身高1米94,是去年全国城运会男子8公里单人双桨冠军。虽然张亮的单人双桨世界排名只在十几位,但他与苏辉的男子双人双桨组合不容小觑,在今年6月的世界杯中名列第4,创造了中国赛艇队男子双人双桨最好成绩,而且在波兰落选赛中以领先第2名3秒的优异成绩获得冠军。照理说,让张亮主动放弃希望不大的单人双桨,集中精力赛好双人双桨,丢车保帅,田忌赛马,本也无可厚非,但是,这种策略上的重大调整,为什么不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当初计划时、报名时为什么没有仔细权衡和妥善安排?事到临头了,明明知道国际赛联的规章制度摆在那儿,却巧织借口闭着眼睛往上撞,到头来,怎能不弄巧成拙,枉费心机,车丢了,帅也丢了,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此,即便用最温和的语调说,此事也实乃大大的教训,大大的败笔,大大的窝囊。
《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这首歌里有句歌词:"你装得和他们一样"。也许,正因为张亮不得不假装得和"他们"一样,这件事才在可笑之余显得格外可疑。
"张亮事件"必然使中国赛艇队在近期备受世人别样关注,或者遭人议论,或者惹人讥笑,亲者痛仇者快,什么说法什么心理都有。好在,对于中国奥运军团的总体战略而言,此事再怎么沸扬,终究无关宏旨,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奥运赛场的主流,终究是由真刀真枪的竞技实力构成的,中国赛艇队的整体实力,也并非取决于一两个项目的得失。我倒觉得,不管什么原因,赛艇队更受注目不见得就是坏事,多一些赛艇迷和关注者哪怕是批评者,对这项运动的未来发展,总是利大于弊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