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边陲的广西那坡县与越南毗邻,该县境内的壮族按自称的称谓和各自的语言划分有12个族群。其中,自称为"敏"(亦称布壮)的族群,就是人称黑衣壮的一个族群。
黑衣、黑裤,黑头巾。
石案、石凳、石磨、石舂、石缸......
黑石山中抠出一块块巴掌大的黄金土。
在石头缝里种下金黄色的玉米粒。
喝着玉米粥,捧着玉米酒。
苦唱山歌乐跳舞。
来到那坡,走进这片西南边陲的黑石山中,我睁大的眼睛,被他们的乐观和真诚一次次灼痛。
他们至今仍然生活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石山之中。他们不得不近族近亲结婚繁衍生息。他们的个子普遍矮小,行动却异常敏捷。
相传五百多年前,他们的祖先为了躲避官家的追杀,整个族群逃窜落荒到这片黑石山中。
一个五万多人的族群,他们的名字叫:黑衣壮。
信息爆炸的今天,他们依然与黑石山为伴,以黑衣、黑裤、黑头巾为美。依然经受着黑色的磨难,演绎着黑色的传奇。
黑衣、黑裤,黑头巾的黑衣壮
干栏木屋中的晚宴
在干栏结构的木屋中,我们这些所谓文化人,被热情的黑衣壮兄弟视为上宾。
这家主人是一村之长。憨厚的样子,真诚的话语,左一个领导,又一个领导。真诚之余,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和唯一的小狗宰了。
黑石山里的夜早早来临,热腾腾的酒席也已摆好。我们被盛情的请上席。肚皮有些饿了,老鸡汤和小狗肉的香味此时此刻胜过一切山珍海味。
先陪我们喝酒的是一群男人们。他们最大的热情就是真诚,他们最大的真诚就是一大碗一大碗地将玉米酒喝下去。
盛情之下,我们也只得真诚地把一大碗一大碗的玉米酒喝下去。
酒过三巡,我已经醉了。此时上来一群唱着山歌捧着酒碗的姑娘。她们二比一的陪着我们一边唱歌一边喝酒。
在我的心头,忽然闪过,"当年帝王们饮酒作乐,也不过如此"的念想。
于是,我就敞开胸怀,把自己看作是幸福的酒桶,把一大碗一大碗的玉米酒往嘴里倒。
这一晚,我彻底醉了,醉得没有记忆,更没有进村时那份隐隐的痛。
多少年后,干栏木屋中的晚宴,依然历历在目,醉意盎然。
收玉米的黑衣壮姑娘
在这片日渐石漠化的土地上,能收获玉米,本身就是奇迹。
尖锐黑色的石头,没过拼命往上窜的玉米杆。土地的极端贫瘠,每棵玉米杆只孤零零地挂一个苞谷。
收玉米的黑衣壮姑娘,熟练地爬上石山的制高点。从上往下一棵一棵拔起往山下扔。
这是我见过的最奇特的收获玉米的方法。两上黑衣壮姑娘,好像是俩姐妹。不时打着山歌,甩着头发,露出黑里透红的脸庞。眼睛乌黑发亮,仿佛石山中的泉眼,随时都会溢出春水来。
假如城里娇嫩的小姐,走进这片黑石山,一定会碜得慌。因为那些黑色的山石像怪兽的牙齿一样锋利,仿佛准备随时把这里的一切吞噬。
可黑衣壮姑娘一点不惧不怕,反倒像是她们自小生长的乐园,劳作得那般悠然、自在。
她们每收获一个苞谷,都是那样地虔诚,好像在默默地感谢石山中的每一寸土地。是这些巴掌大的黄金般珍贵的土地养育着她们。一如母亲的怀抱。
祭山神
祭山神了!祭山神了!
无论在路口,在村中,发现了从石山上滚下的大石头,必须赶紧从家中取来斗笠,轻轻盖在石头上。
尔后,从缸中倒好一碗玉米酒,轻轻地洒在石头四周。四周围观的人都肃穆地站着,一如面对神灵。
在黑衣壮人的心里,石山上滚下的大石头,亦是山神赐赠给山民的厚礼。定要在诚恳地祭过山神之后,这样硕大的石头,才可以派上用场,或凿成石缸,或开成石桌。
祭山神了!祭山神了!这声音透出了山民对山神发自内心的敬畏和崇拜。
千百年来,山民们就这样接受着山神的庇护和怜爱。在他们眼里,那个石山上腾起的太阳,亦是山神的威仪。那轮石坳里升起的月亮,亦是山神的慈祥。
山民们享有的一切,都是山神赐予。当然也包括苦难与贫瘠。
石门前,隆重的送行
黑山石干垒的高高的石门,弥漫着无尽的沧桑气息。岁月仿佛还停留在远古时期。
高高的黑石山作为背景,在远处默默地窥视、张望。
石门前,身着黑衣黑裤黑头巾的村民,分两边排开,男女老少一百多人,几乎倾村出动,蔚为震撼。
送行的村民手中都捧着酒杯,斟满的玉米酒,映出了他们的热情和真诚。
我们这些文化人,此时此刻深感荣幸,也有无尽的隐痛。
不知道,我们的文化考察究竟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福祉。可我们,却获得了至高的尊重。
一杯又一杯的玉米酒,凝聚了多少代黑衣壮人的希望和期许。我们含着眼泪一一饮下。
最后,当我们看见两排黑色的手臂高高挥动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纵横满面。
真诚的黑衣壮乡亲,再见了。
坚韧的黑衣壮同胞,保重了。
若舟散文诗组章:歌海行吟(东海老人荐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