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文人对粥都有很深的感情。
文人安贫乐道,要生存下去,这时候粥是最好的选择,不多的米,加上较多的水,可以填充饥饿的胃。所以粥,曾是贫穷的象征。
范仲淹少时家贫,住在寺庙里发愤苦读,每天煮一锅稀粥,冷凝后分成四块,早晚各两块,以切碎的咸菜佐餐。
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编有《粥品》一书,对粥很有研究,而曹雪芹在家境衰落以后,也和杜甫一样"举家食粥酒常赊",阅尽人世沧桑、世态炎凉,只好把祖父品粥的闲情带到《红楼梦》中,他在书中提到粥的品种有碧粳粥、红稻米粥、江米粥、鸭子肉粥、燕窝粥等几种。
陈独秀早年办报宣传革命,编辑、排版、校样、邮寄,全都亲自动手,三餐食粥,不以为苦,臭虫满被,也不以为脏。
粥也是美食和养生的最佳代言。帝后嫔妃以及达官显贵,常用粥来调剂口味和平衡膳食。唐穆宗就曾赐粥给白居易,《金銮记》载:"诗人白居易在翰林院做官时,才华出众,皇帝赐他‘防风粥'一瓯,食之口香七日。"
后来的文人不少都是食粥族。
陆游甚至认为吃粥可以成仙,他在《食粥诗》中夸张道:
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
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
美食家苏东坡品尝了用豆浆和无锡贡米熬的粥后,写诗云:
身心颠倒不自知,更知人间有真味。
明代诗人张方贤在他的〈煮粥诗〉中说:
莫言淡薄少滋味,淡薄之中滋味长。
孙犁常年喝玉米粥,他对此粥的制作深有体会:"秋后在粥中再加些菜叶、红苕、胡萝卜等,就更好吃。冬天在热炕上捧喝热粥,更是人生一大享受。"
将粥升格成为一种文化,不妨去看看王蒙那篇〈坚硬的稀粥〉。王蒙以第一人称讲述了一个家庭从断掉稀粥到回归稀粥的故事。
王蒙感叹道,稀粥太坚硬了,不管是牛奶面包、分灶而食、民主选举还是唯厨艺论,统统抵不过爷爷安排我们吃了几十年、从生下来吃到现在的稀粥!
一年夏天,曾到某地旅游,看到一家粥店门口挂有一幅广告联,以为绝妙:
粥品即人品,煲粥如处世。水至清则无鱼,粥至清则无味。数杯清水数杯米,半碗糊涂半碗仙。斯文慢火,羽扇纶巾,就这样煮沸整个江湖。
于是就冲着这广告,进店消费。一边喝一碗清恬的苦瓜粥,一边品味这广告词。
"粥品即人品,煲粥如处世",大概是说煲粥,要不急不缓,火到自然成。正如做事,要不骄不躁,水到渠成;一碗稀粥,看似平静,其实已经历几个小时的文火煎熬,正如一位哲人,看似心如止水,其实已曾经巫山沧海。
稀粥绵软,入口即化,不与舌头为难,正像做人,要能屈能伸;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
参透此理,也许可以理解历代文人为何对粥一往情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