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成都市市区以东约60公里的长松寺公墓里,一名工作人员正在用拖把为一座巨型豪华墓地清洁大理石地板。
在距成都市市区以东约60公里的长松寺公墓里,一名工作人员正在用拖把为一座巨型豪华墓地清洁大理石地板。
中国成都——自从邓小平在1978年表示“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以来,中国大部分人似乎一直在拼命实现这一目标。不过,一些地方政府希望那些成功致富的人不要向其他人炫富摆阔——至少在殡仪馆向遗体告别或在公墓扫墓的时候不要显摆。
上个月,在中国中南部这座山区大都市的各个公墓里,价格适中的墓地比较受欢迎,豪华墓地的需求不多,而在某些地方,豪华葬礼也寥寥无几。
埋放骨灰的地块限制为1.5平米见方,即约4×4英尺大小。墓碑一般不应高于100厘米(合39英寸),虽然并不清楚这些限制是否会得到严格实施。特大墓地销售商已得到警告——违规者将受到高达墓地地价300倍的罚款严处。
郑文忠(Zheng Wenzhong,音译)在成都燃灯寺公墓的一座相对适中的墓地拜祭一位亡故亲属时说:“路过并看到这些过度奢华墓地的普通人可能无法保持自己情绪的平衡。”显然,这正是许多官员所担心的事情。继中国贫富差距不断扩大25年之后,富人那令人厌恶的过度奢华行为越来越成为中国政府的一大忧虑。
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显示,按照所谓“基尼系数”的标准来衡量,中国的收入不平等目前与一些拉美及非洲国家不相上下。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林毅夫去年确定,日益扩大的收入差距为中国最大的经济问题之一。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学教授李实表示,1988年中国收入最高10%人群的平均收入是收入最低10%人群的7.3倍左右(译注:原文有误,应是7.3倍,不是12倍),而到了2007年,这个收入差距扩大到23倍。
中国对贫富差距的长期解决办法包括持续市场改革,完善社会保障机制,降低低收入家庭税赋以及严控非法收入。不过,在等待中国政府实施这一切的时候,一些地方官员正在想办法掩饰贫富差距。
北京工商行政管理局上个月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一项行政公告,禁止在户外广告宣传中宣扬一些“不健康”的倾向,其中包括“享乐主义、封建帝王、崇洋媚外、天皇贵族、格调低下、用语粗俗”等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要求的问题。
李实表示,对奢侈广告或豪华墓地的管治措施可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社会对富人的普遍仇恨情绪”,但基本上只是权宜之计。尽管如此,四川大学社会学系主任陈昌文表示,他认为这些措施有助于防止社会冲突。
“当然,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贫富差距这个事实的话,我们至少可以做的是减轻它对社会的影响以及减少突显贫富差距的广告宣传,”他说,“很多人无法接受这富一代的奢侈行为。这确实激怒了公众。”
他说,那些炫富摆阔的墓地尤其令人厌恶,因为许多中国人发现——即便一个简朴的墓地都超过了他们的支付能力。有一个生动刻画出这一社会广泛不满的创新词把那些背负着沉重的墓葬费用的人称为“墓奴。”
“有很多例子说明有钱人可以在墓葬上肆意花钱,但普通百姓则无法负担,”北京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郑风田说,“这使许多人非常愤怒。”
一个非常惹人注目的例子就发生在上个月,地点是在上海以南、拥有约500万人口的海滨城市温岭。五个兄弟租用了当地一所中学的操场,以堪比国葬的隆重仪式为他们的母亲送葬。
上万名围观者观看了这场葬礼——但见有九辆豪华林肯加长轿车身披纸幡,身穿制服的千人鼓乐队以及一字排开的16门礼炮。其中一位兄弟告诉记者,他的母亲希望能风光下葬。
但是,就在去年八月,温岭刚刚通过了一项禁止殡葬“铺张浪费”的管理规定。该规定限制送葬汽车和花圈数量,并禁止送葬队伍经过学校和医院。据媒体报道,该所中学的校长、副校长及当地政府的殡葬管理处负责人都因此而被罢免,而该家庭被罚款450美元左右。
在中国南部的湖南省,去年继新闻媒体称一位前政府官员的家人修建的一座有67级石阶通向墓塔的私人豪华墓地堪比皇陵之后,地方当局开始对此进行调查。而在2009年,在中国中部的重庆,继当地报纸将市郊某村落的一座墓地比作有篮球场那般大小之后,当地政府下令夷平这个墓地。
价格上涨给中国整个殡葬行业蒙上了一层令人不快的色彩。人民大学教授郑风田表示,各地方政府对丧葬费用暴涨应负有部分责任,因为他们限制了市场竞争。
他说,大多数公墓是由政府直接控制的,其余的公墓则需要拥有土地的政府部门颁布许可证。中国民政部部长去年表示,民政部门直接管理的公墓1209个,殡葬管理单位853个,职工总数达7万多人。(译注:原文有误,应是7万人而非7000人。)郑风田说:“民政部门控制着殡葬服务行业的所有一切——他们要么拒绝批准新建项目,要么就批准非常少的新建项目。”
在书面形式上,低价墓葬至少从1997年起就成为中国的国家政策——国务院1997年第225号令《殡葬管理条例》就已责令节约殡葬用地及提倡“节俭办丧事”。
成都最大的公墓寿松公墓(The Pine Tree of Longevity,译注:尚未找到确切中文名)“显然”没有拿到那份文件的备忘录。
该公墓的“艺术墓区”俯瞰着一座座和平树鲜花盛开的山坡,一排排巨型墓碑边上装饰有后腿直立的石马、开页状的巨大石书、花岗石的石桌和石凳。最近的一个早晨,该公墓销售总监周东妹(Zhou Dongmei,音译)小心谨慎地领着两名来访者绕过这个艺术墓区,来到一排排规模较小而又较简朴、售价相对便宜许多的墓穴的普通墓区。“这是我们现在销售的唯一墓地,”她补充说,“让人们接受这种墓穴需要一个过程。”
事实上,接受采访的大多数成都扫墓者对墓地的各种限制措施表示怀疑。在长松寺公墓,现年42岁的邝岚(Kuang Lan,音译)说:“我个人的意见是,如果你有钱建造大点的墓地,那就造一个大的墓地。如果没有钱,那就造一个小一点的。”
不过,现年48岁、在真武山憩园公墓靠凿墓碑月挣约150美元的杨斌(Yang Bin)低声对目前到处都是的“资本家”过度奢侈的行为提出了批评。
“这就是中国目前的现状,”他穿着一双旧黑布鞋吃力地走下公墓内陡峭的山坡之后说,“如果他们有钱,他们想炫耀自己的财富,感觉很有面子。如果你没有钱,那你就得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