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经济电视台去年播出了大型人闻纪录片“难以道别的司徒雷登”,引起了一定的反响。司徒雷登是美国人,出生在中国杭州,父母是来华传教士。司徒雷登在中国长大后回到美国读书,再回到中国从事教育和慈善事业,1919年受聘成为新成立的北京燕京大学校长。
在燕大任内,他在中国政界和美国商界积极活动,为燕大筹款,不到10年时间,把燕大办成了一所闻名世界的综合性大学,和哈佛大学合作成立哈佛燕京学社,至今仍在接受中国访问学者,为中美两国文化交流服务。
燕大信奉学术自由,广揽人才,教师包括周作人、张东荪、冯友兰、俞平伯、谢冰心、钱穆、顾颉刚、钱玄同等等中国文化界的名人,为中国培育了一大批高水平人才,其中中国科学院院士42人,中国工程院院士11人,各学科带头人超过100人。二战时,中国驻世界各大城市的新闻特派员,90%以上是燕大新闻系毕业生。
1945年抗战胜利后,面对国共纷争,美国政府利用司徒雷登和中国的特殊关系,要他出任驻华大使,在国共中间斡旋。于是司徒雷登的名字就上了毛选,成了美帝国主义在华势力的像征。毛泽东一篇“别了,司徒雷登”,甚至被收入了中学语文课本。司徒雷登成了人人皆知的美帝国主义文化侵略者。不但如此,毛还说司徒雷登是“装著爱美国也爱中国”,言下之意是他对中国教育和文化的贡献都是奸诈虚伪和欺骗。
但是毕竟是21世纪了,毛泽东的一篇文章已经难以一手遮天。 浙江电视台的这部片子,加上前些年出版的《司徒雷登与中国政局》和《司徒雷登与西湖》和《走近司徒雷登》这些书,力图还原一个真实的司徒雷登,一个把热爱中国,为中国的进步和中美友谊作贡献视为上帝交付的神圣使命的虔诚的基督徒。这样一个人,被毛泽东嗤之以鼻是很自然的。毛泽东不但是无神论者,无法了解司徒雷登的精神世界;他更是犬儒主义者和道德虚无论者,无法理解司徒雷登的道德境界。所以司徒雷登对中国的热爱,在毛看来都是“假装”的了。
这些有关司徒雷登的真实的描绘揭示了一些令人深思的细节。例如司徒雷登虽然名满天下,为燕京大学募款数百万美元,可能相当于今日的数亿美元, 但他本人却很简朴,收入更谈不上富裕。“他很少买衣服,袜子和内衣上都是补丁,哪怕1946年到1949年当过驻华大使,到了晚年仍是一文不名,无任何积蓄,寄居在亦生亦友的傅泾波家中,在美国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看到司徒雷登衣著上的补丁,我不由得想起了毛泽东那广为传颂的类似的生活细节。毛泽东喜欢穿有补丁的内衣,其实是因为他觉得舒服,就像他不喜欢席梦思而喜欢睡硬的木板床一样。他自己绝对不会打补丁的,江青也不会替他打,那么只有他身边由国家供养的工作人员来替他打了。雇人打补丁是中共特色的奢侈,而不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同样的道理,毛到哪里,决不肯随遇而安,都尽量要把那张大木板床带上,这也是劳民伤财,而决不是生活简朴。最近遇到麻烦的利比亚独裁者卡扎菲和毛很像,他不喜欢住现代化的宾馆,而是喜欢睡帐篷;不喜欢喝牛奶,而喜欢喝骆驼奶。为此,他走到哪里都要用飞机带上帐篷和骆驼,当然帐篷里面是全盘西化的,帐篷外面再拴上几头骆驼,一面喝新鲜的驼奶,一面听骆驼叫。
只有无可救药的奴才才会把独裁者的这种随心所欲赞为美德。
司徒雷登衣服上有补丁,毛泽东衣服上也有补丁,但在这些补丁的针脚下面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