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周边极端贫困让人心酸(图)

发表:2011-08-28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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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近十公里长的山沟旁散落着村民的房屋,有的是石头砌成,也有的是土坯房,好多房屋一眼就能看出是几十年前的旧屋。盛夏时节,当记者沿着坑坑洼洼的沙石路,行进了快半小时,终于来到当年平西抗日根据地腹地的河北省涞水县三坡镇义合庄村前,眼前的破旧村庄不由让人心中一酸。

北京周边“连片贫困”

谁能相信,这里和首都北京接壤,当年曾是平西(属晋察冀军区)的政治中心。而今,在这片环绕首都北京,包括河北涞水、赤城、涞源等地,曾经为民族存亡作出重大贡献和牺牲的红色土地上,至今仍存在着近200个贫困村、154万贫困人口。在这一集中连片贫困地区,部分老百姓的生活还停留在“走泥路”、“住旧房”、“没新娘”的极端贫困状态。

义合庄村属深山村,四个自然村二百多口人散居其中。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王占香表示,她们这里的山是石山,土质差,虽然面积不小,但都是山坡地,只能种玉米或土豆,每年不是风刮了,就是水冲了,产量很低,有时连全家人的口粮都不够。孩子打工挣点钱,都买口粮吃了。因为经济困难,没钱集资,村里至今还没有修通柏油路,村民去镇里买米面和日用品,得首先步行七、八公里到沟口等班车。

义合庄村不但行路难,吃水也相当困难。站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小水窖前,村民刘佃满表示,他今年61岁,挑水吃差不多挑了50年。从家到最近的水窖,来回一公里山路,每天要挑三趟。特别是过去人口多的时候,早晨起床后什么事都不能干,先得去挑一担水回来,一家人才有水吃。有时去晚了,还要等很长时间。刘佃满说,从他们村到北京市房山区十渡镇森水村,只有4公里。因为距离近,两个村庄的很多人家都相互是亲戚。“外人很难相信,我们这里和首都北京只有一路之隔。”刘佃满说。

“行路难、吃水难不说,村里的小学校前几年也被撤销了,孩子们上个学前班都得跑到七八公里外的地方,家长们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孩子外出打工,顺便找个学上。”说起在涿州打工、几年都没有回家的大儿子一家三口,村民王占香如此说道。

在赤城县郭家夭村,虽然该村离112国道不远,但进村的300米道路仍然还是沙土路。不少村民住的也都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在张玉花家,记者掀开锅盖,锅里是早晨吃剩下的小米土豆面糊糊。张玉花表示,她们家平时主要吃小米和土豆,有时换点白面,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去村里的小卖部买点肉吃。

张玉花说,生活苦点不要紧,最让人发愁的是儿子已经36岁了,因为家庭收入低,村里的自然环境又差,至今还没有娶上媳妇。“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娶不上媳妇。”“弄不好,这一辈子可能当不上奶奶了。”张玉花苦笑着说。

因为自然条件恶劣,他们村原有37户95口人,现在村里常住的只有40多人。其中30岁以上、至今还没有娶上媳妇的村民就有12个。

“环首都贫困带”:差距“鸿沟”仍在加大

在承德、张家口、保定等首都周边,存在一个贫困程度较深且集中连片的“环首都贫困带”。在这一区域的部分深山村,不少群众还处在住旧房、没新娘、种“棒棒”(玉米)、晒太阳的极端贫困状态。

贫困程度较深且集中连片

据了解,在首都周边部分革命老区中,象涞水县义合庄村这样不通水泥路、存在吃水难的村庄并不罕见。

在与北京怀柔、延庆两县区接壤的河北省赤城县,县委副书记欧阳文捷表示,截至2010年底,该县还有174个行政村、6.1万人存在人畜饮水困难,157个村农民居住土坯房占80%以上,87个村2.6万人需要移民搬迁。此外,全县还有31个村未实现通信覆盖,61个村不通广播、电视。县境内至今未通火车,没有一条高速公路,120个村未完成“村村通”工程。

保定市素有“首都南大门”之称。其下属的涞源、阜平、涞水等七个贫困县,全部是战争年代的“革命老区”。这个市扶贫办的副主任李福刚表示,虽然扶贫开发工作实施多年,但由于力度不够,贫困地区基础设施薄弱、生产生活条件落后问题还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

据该市7个贫困县统计,目前还有95个村不通公路,485个村没有解决饮水困难和饮水安全问题,119个村没有解决广播电视入户和通讯难问题,268个村没有卫生所。此外,全市还有近2.8万贫困人口生活在自然条件异常恶劣的地区,需要进行移民搬迁。

由于交通、饮水、医疗、教育等基础设施薄弱,在首都周边的一些“革命老区”县中,近几年已出现了不少农村人口弃家外出打工、娶媳妇难等现象。

在涞水县三坡镇义合庄村,已经67岁的村支书刘佃桂表示,因为地里产的粮食不够吃,生活条件差,村里年轻点的村民都跑外地打工了。村里最多时有400多口人,现在户口在村里的还有264口人,实际上在村里常住的只剩下50来户、百十口人,而且70%以上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还有3个光棍、1个精神病人和15个低保户。去年全村人均纯收入只有1500元。

户里穷、村里空、乡镇背着大窟窿

刘佃桂说,造成部分村民弃家外出打工的主要原因是自然条件恶劣,不仅连口粮都经常“顾不住”,而且吃水难,行路难,上学难。村里也想过修路,但山区修路成本比较高,这七八公里山路要全修好,至少得一二百万元。“地方财政拿不起,村集体没收入,农民自己生活都顾不住,哪有钱修路?”

赤城县大海陀山区,是当年平北抗日根据地的核心。由聂荣臻元帅题写碑名的“平北抗日根据地”纪念碑,就树立在大海陀村东的巨石上。在大海陀乡郭家夭村,68岁的村民张玉花表示,他们这里地处坝上高寒山区,人均2亩坡梁地,只能种些土豆、玉米和杂粮杂豆,基本上是靠天吃饭。年成好时,一亩地能打个三、五百斤;年成不好时,挣的钱不够买籽种的。家庭收入和生活来源主要靠外出打工。

据扈双龙介绍,在该贫困带中,目前仍有国家和省级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25个(其中20个为“革命老区”县),贫困村2804个,贫困人口154万人,占河北省贫困人口总数的42%。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该地区与本省和周边北京远郊县区的贫富差距在不断拉大。在首都周边部分革命老区,“户里穷、村里空、乡镇背着大窟窿;行路难、吃水难、脱贫致富难上难”成为真实写照。

巨大差距易引发心理失衡

据河北省政府的一项统计,截至2009年底,首都周边这25个贫困县的农民人均纯收入、人均GDP和人均地方财政收入,不足北京周边县(区)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和十分之一。其中,赤城县2009年农民人均纯收入2645元,分别是毗邻的北京延庆县的25.26%、怀柔区的24%;财政一般预算收入2.07亿元,是延庆县的32.6%,怀柔区的12.57%。在环首都贫困带,“户里穷、村里空、乡镇背着大窟窿;行路难、吃水难、脱贫致富难上难”成为真实写照。

这种巨大的差距,引起了当地干群的心理不平衡。涞水县九龙镇大龙门村老党员张志深说,他们那里很早就是平西抗日根据地的范围,白求恩卫校分校遗址就在他们村附近。没想到,全国六十多年了,他们这里还贫困依旧,人均纯收入竟然还不到2000块钱,个别群众甚至还吃不饱肚子。

赤城县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表示,和毗邻县区巨大的收入差距,对当地群众心理影响很大。因为羡慕毗邻地区农民的富裕生活,一些深山区低收入群众非法种植罂粟,且屡禁不止;个别不法分子甚至跑到邻近县区偷盗、抢劫,扰乱社会秩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首都地区的和谐和稳定。

多重因素迭加导致“连片贫困”

多重因素迭加造成首都周边部分地区“连片贫困”。一方面这一地区自然条件恶劣,当地财力有限,扶持力度不够;另一方面,由于负有为首都保护水源和生态的特殊使命,国家对这一地区实行限制开发政策,因而,“政策致贫”因素也不可小觑。

据河北省扶贫办调查,位于首都周边的这25个贫困县,主要特点可以用八个字概括:石化、高寒、干旱、少田。其中,有6个县分布在坝上高原,19个县分布在太行山、燕山、恒山深山区,20个县属革命老区。这些地区自然条件恶劣,大多位于高寒地带和深山区,干旱缺水,灾害频繁。其中,坝上高寒区地处内蒙古高原的南缘,年均气温只有1.4度,无霜期90-100天,年平均降水量仅有350毫米,年平均大风日数高达65天。

自然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农民抗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较低,再加上脱贫成本高、扶持力度不够,结果造成这些地区扶贫困难大,稳定脱贫难。很多地方小灾小返贫,大灾大返贫。据张家口市扶贫办统计,2009年,该市因为遇到50年一遇的旱灾,当年返贫人口高达25.96万人。

河北省扶贫办副主任哈增友表示,河北省虽然靠近京津两个直辖市,实际上是个农业大省,财力有限,“十一五”期间,中央及省平均每年安排财政扶贫资金仅有3亿元左右(2011年增加到6亿元),按全省7100个贫困村计算,平均每个村每年只有4.2万元,还不够修半公里“村村通”。

据赤城县扶贫办主任李贵忠介绍,截至目前,赤城县有87个村2.6万人因为自然条件极差,需要实施移民搬迁。但是,作为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上级财政每年拨给赤城县的扶贫资金只有980万元。去掉财政贴息和培训等专项资金,真正能用于农村基础设施改造和村庄搬迁的费用只有700万元左右。这对于修一公里“村村通”就需二三十万元的贫困山区来说,几乎是杯水车薪。

李贵忠说,实践证明,山区基础设施和产业投入成本,分别是平原的20倍和5倍。首都周边的这些革命老区,大多自然条件恶劣,解放前就是山高谷深、国民党统治力量到达不了的地方。建国六十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各级党委政府虽然也对这些地区给予了一定的倾斜和支持,但是,由于总体投入不足,扶持力度不够,又加上这些地方财力薄弱,配套困难,这些地区群众行路难、吃水难、产品交易难、与外界沟通难、信息利用难等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据涞水县交通局局长孟凡营介绍,涞水县位于太行山东麓北端,山丘区占全县总面积的80%,山区修路投资大,又加上涞水属国家级贫困县,财政困难,修不起高等级公路,全县现有的1000多公里通车里程中,绝大部分是标准较低的县乡公路和等外公路,截至去年底,全县还有13个行政村没有实现“村村通”。

涞水县财政局副局长杨茂盛表示,截至2010年底,全县“普九”债务还有4300万元未还,再加上其他债务,全县财政外欠债达4.3亿元,连正常过日子都保证不了,哪有更多的钱投入基础设施?没有钱投入基础设施,交通问题解决不了,吃水问题解决不了,又何谈脱贫致富?

当地人士坦承,由于地处首都周边,这一地区负有为首都保护水源和生态的特殊使命,国家对该地区实行限制开发政策,由此也导致了“政策致贫”现象突出。

哈增友表示,位于首都周边的这25个贫困县,都是北京重要的水源地和生态屏障。为了保证首都的供水和生态环境,国家对这些地区实行限制开发政策。比如,在这些地方山区全面禁牧,严格控制高耗水农业,大规模关停高污染企业等等。这些措施,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这些地区和周边地区发展差距拉大,脱贫致富困难。

以赤城县为例。赤城是河北省的资源大县,境内矿产、水利、林牧业资源都很丰富。其中赤铁矿和磁铁矿储量均居全省第二位,沸石矿储量居亚洲第一。但是,由于赤城地处北京的上风上水区,京城三杯水,一杯源赤城。为了保证首都地区的生态和供水安全,近几年,赤城县对资源开发实行了限制政策,共砍掉70多个可能造成水源污染的经济合作项目,造成每年损失利税近亿元;关停、压缩了59家企业,近千人因此下岗。

发展畜牧业,曾是许多山区农民脱贫致富的重要手段。然而,为了配合京津风沙源治理工程,自2002年12月起,首都周边这些山区全部实行了禁牧政策。赤城县畜牧局统计,实行禁牧政策后,短短三四年时间,全县羊、牛存栏量分别减少了48万只、4.6万头,仅此一项,全县农民人均每年减少收入近300元。涞水县的统计也表明,实行禁牧政策后,该县羊的饲养量减少了40万只,因此造成3000多户山丘区农民再次返贫。

据张家口市扶贫办介绍,为了官厅水库的建设和运行,张家口市承担移民7万人,浸没面积200平方公里,坍塌、弃耕土地上万亩,影响数十万人的生产生活,至今还有几万移民没有脱贫。

此外,首都周边的这些贫困县市,大多属“革命老区”,部分干部群众思想保守,等、靠、要思想严重。又加之这些地区地理位置特殊,对外开放滞后,群众普遍缺乏开放意识、竞争意识、市场意识和风险意识。

位于首都周边的这些县区,自古以来都是军事要地。建国后,长期被列为军事禁区,在很长时间内,基本上不修路,不上电,不摆项目。其中赤城县1996年获准对外开放,丰宁县1998年获准对外开放,开放时间滞后近20年,不仅错过了国家加大基础设施投入和先期开放发展两个战略机遇,造成多年建设性投入严重不足,历史欠账过多,还导致这一地区工业基础薄弱,交通、能源、电力、通信、教育、医疗卫生等基础设施和社会事业建设严重滞后,与其他地区的差距也逐渐拉大。

来源:经济参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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