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陆GDP总量四十五万八千二百一十七点五八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百分之十五点一;政府财政收入超过十万亿,同比增长百分之二十六点八。除了一望而知的政府得大头──拿走近四分之一年度国家财富,更糟糕的是经济高增长附带的官商勾结、权钱交易,高犯罪与高增长比翼齐飞,而且经济高增长依靠高犯罪支撑!二○一○年五月,《政府的本分》(江苏文艺出版社)指出:
官商勾结在这个产业(按:房地产)已经病入膏肓。可怕的是这个产业却是整个经济的支柱产业。……对于狂热追求政绩的官员来说,房地产产业简直是上天的恩赐:第一,这个产业产出上司能够注意到的政绩的效率最高,它能吸纳大量投资,能够创造高速增长的GDP,也能给政府带来大量税收;第二,政府又恰恰控制着这个产业所需要的两种最重要的要素:土地和信贷;第三,这意味着政府可以压低支付给农民的土地征用补偿,这样政府就有条件以非常低廉的土地价格吸引工商业投资者。而用于商业和房地产开发的土地,政府则可以通过操纵供应将其价格哄抬上去,从而获得了巨额预算外收入。这笔收入又可以作为政府进行政绩工程、面子工程的资本。因此,九十年代中期以来,中国经济(尤其城市经济)迅速“房地产化”!
但不受约束的权力必然会带来无法抑制的腐败。在房地产产业链条的每个环节,人们都能看到各种幕后交易。权力与企业无间合作,确实制造了令人眩目的房地产市场繁荣,城市经济也因此保持了高速增长。但是繁荣背后却是令人瞠目的犯罪活动。……权力所推动的强制增长,也许让中国付出得太多了。
如此有损社会主义高大形象的“不和谐论调”出现于内地出版物,传播面甚广的《文摘报》还予以摘转,看来时代毕竟在前进,“革命”自有后来人。尽管大陆媒体普遍“缺乏”社会痛感神经,毕竟还有人想说真话。大陆知识份子一点点不懈扳撬严罩死捂的言网,对居高不下的贪腐率研析渐深,渐戳肌髓。
内地学人身在“伟大社会主义怀抱”,当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社会弊病只有首先“说出来”,才可能有第二步的实际解决。言禁不开,一片“和谐”,今天永远比昨天好,明天肯定会比今天好,回避现实矛盾与所存恶弊,何来第二步的寻找对策?据说前任中宣部长丁关根曾向江总书记保证:只让全国媒体发出一种声音。这种“军令状”能够公示天下么?如果真的只有一种声音,一片“歌德”,社会还如何发展?
只让说执政前的“爬雪山过草地”,不让说执政后的反右、大饥饿、文革;只让说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不让说现实存在的阴暗面,天下苦伪久矣!
高犯罪的必然性
由于政府可运用公权调控地价与信贷,并通过低价征地与哄抬房价获取巨额预算外收入,然后揑持这笔收入再去做一些面子工程(如青岛高架下植树)。九十年代中期以来,中国城市经济迅速“房地产化”,各级政府公司化。很简单,既然官员有掌控资源的权力,给谁谁发财,各级官员怎么可能眼瞅著一个个不入流的商人发财,自己却无动于衷?房地产如此暴利,操作又几无知识含量,而滴著金屑钱汁的地块又得由官员签字,分汝一杯羹,实在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更何况,东窗事发还是小概率事件!
大连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大陆第六富翁),拥资产三百五十亿美元,五万五千员工,商住两用的万达广场遍布大陆六十余城市,集团收入每年增长百分之三十以上。王健林日前接受《金融时报》专访,因传其为薄熙来金主之一,王健林称与薄熙来只是工作关系,但漏出一句:“在中国,没有几家企业敢公开说‘从未行贿’,没有几家敢说完全照市场规则经营。”一位商人曾对笔者坦言:“我宁愿官员受贿,如果不受贿,我生意还怎么做?”
在缺乏权力制衡的现实下,利益均沾就是必须遵守的“潜规则”。北京《法制晚报》最近报道:“一线税务员成犯罪高发人群”。仅北京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四年间就查办此类犯罪案件三件十人。此类犯罪,逃税企业与税务员“双赢”,只有国家受损,极难侦破。公权若非沾利带金,九十年代门庭冷落的公务员考试何以逐年走热,成了天下第一考?与美日等国公务员“报名冷”对照鲜明。
面对百万千万贿金,“党性”、“阶级觉悟”、“思想改造”,能起多少作用?要使官员“不能为”就必须分解官员手中的权力,变集权为分权。但分权涉及“无产阶级专政”,要中共“自我革命”。歪事最后只能用歪理来遮著护着,只是“红旗”(歪理)终究打不久矣!
经济增长不等于“伟光正”
官商结合的高犯罪率不仅成为经济高增长的一大附瘤,甚至成为经济高增长的支撑。○九年那轮宏观调控,短短月余,一批官员与房地产商应声倒下。近年,一批御用理论家鼓吹经济增长证明“中国模式”(一党专政+市场经济)的成功。可是,别忘了,此前中共一直用物质进步不等于精神先进批判人家欧美,说西方经济增长不能自动证明政治制度的先进。那会儿,自己经济不行,只能以“精神文明”自持;这会儿自己有一点“物质文明”了,不怕难为情地又说经济增长自动论证政治先进。此一时彼一时,怎么利己怎么说。
三十年改革开放,红著脸捡拾此前狠狠甩弃的私有制、市场经济、资本主义管理方法,弯腰请回“旧制度”,这才再次证明“党的伟大”。最近,上海《社会科学报》头版出现这样的标题:《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正面临关键时刻》,等于承认“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面临危机。本来就是一堆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却拿来硬要成为全体国人的“标准化信仰”,可能么?
必须卸载马列学说
社会制度的先进性必须体现于生产力的增进性与财富分配的合理性,同时还得有助于落实各种现代文明理念,提高全社会的人文层次。所谓先进文化,最实质的内核即各种价值的理性码放,既合乎理想又顺应现实,中庸合度,平衡兼顾。马列学说恰恰在最重大的公私人己等基础价值上违反人类天性,以公夺私,以集体灭个体,犯了很低级的错误──“废天时,乱甲乙”(《史记‧夏本纪》)。
马列学说不是根据历史可能逐步实现合理性,不是通过利己实现利他,从而增加社会总净值做大蛋糕,而是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以夺取富人财产为旨归,仅仅调整社会已有财产,下位价值倒置上位价值之上,严重扰乱经济秩序与人文生态。“阶级斗争”更是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动乱之说,“蛋糕”自然越来越小。因此,无论从哪一角度,对马列赤说都必须送客,卸载意识形态包袱。套用一句成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大陆经济的高增长还支付着生态环境恶化的巨额代价──吃了子孙饭,文化上也支付著道德沦丧的学费──“敬老爱老的优良传统在滑落,百分之五十二的农村青年对父母感情麻木。”(全国老龄办副主任吴玉韶之语),“前进中的问题”不少呵,“不让说”怎么行呢?中国乃全体国人之中国,并非一党之中国,每位公民都有参政议政之权利。历史已前进到电子时代,人民要讲话,难道还不应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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