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13年09月28日讯】20世纪20年代,成都西门外的白马寺一带陆续出土了许多造型特异的古代青铜器。这些青铜器是工人在挖土烧砖时发现的,由于缺乏保护,很快被哄抢一空;没过多久,这些青铜器又从工人手中流到古董商那里。
一些懂行的古董商在把玩时,发现这些青铜器不仅造型怪异,上面还有一些动、植物形的花纹和一些很像文字的符号,消息一经传出,青铜器价格迅速上涨,成为古玩市场上的抢手货。
有条件的收藏家开始对这些青铜器进行研究,由于当时人们所认识的古代青铜器主要是在中原地区出土的,成都发现的这些看起来形制古朴的青铜兵器,被误认为是夏代中原文物,写进考古书中,却不知将其年代整整提前了1000多年。
20世纪40年代,考古学家卫聚贤在《说文》上撰文认为这些青铜器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巴蜀文物,据此提出“巴蜀文化”的概念,并一直沿用至今。20世纪80年代,四川省博物院研究员李复华、王家佑把这些青铜器上的符图命名为巴蜀图语。
文字还是图案?
西汉史学家扬雄在《蜀王本纪》中有一段武断的记载,“是时人萌(民)椎髻左言,不晓文字,未有礼乐”。说的是古蜀人不认识字。在巴蜀图语发现之前,古蜀文明没有文字甚至一度成为考古界的共识。文字是文明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高度发达的古蜀文明却没有文字,似乎是一个反常的历史现象。
巴蜀符号
比巴蜀图语稍晚出土的四川战国土坑墓出土的青铜器上,考古学家又陆续发现了一些个体或成组的符号,这些符号跟汉字中的象形字极为相像,似乎已经具有了文字的特征。迄今为止,这些符号已经出土了一百多个,成组的联文符图很复杂,似乎想通过一段内容来表情达意。
几乎在巴蜀图语问世的同时,在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陆续出土的巴蜀铜戈上,考古学家又发现大量铭文,这些铭文跟巴蜀图语似乎不是一个文字系统,考古界称之为巴蜀戈文。这些戈文已经与方块文字具有了更多的相似性,它们像汉字一样直行排列,字与字之间留有行距,如同中原的竹简书一样。
古蜀不仅可能有文字,而且还出现了两种可能是文字的符图,这个意外的发现让考古学家欣喜不已。然而,他们发现,这些戈文不只是出现在巴蜀地区,连湘西山地也有发现,似乎是当时一种通行于西南地区的类似文字的图案。
巴蜀印章
巴蜀图语用图来表言达意,无独有偶,汉字中也有大量的图语存在,这些图语往往跟民间风俗有关。旧时人们新砌了房屋,要在墙上画只花瓶,瓶中插上牡丹,牡丹乃富贵之花,取其谐音,意为平生富贵;床上往往雕上蝙蝠与鹿,意为福禄双全。巴蜀戈文与巴蜀图语,是不是也就是汉字跟图语的关系?
巴蜀文字之谜到此似乎还没有结束,1954年以后,四川地区接连有印章出土,这些印章多为方形和圆形,上面雕刻着文字一样的符号,它们似乎兼有巴蜀图语与巴蜀戈文的特征,考古界称之为巴蜀印章。
之后,有些学者将青铜器上的符图(即狭义的“巴蜀图语”)、巴蜀戈文、巴蜀印章统称为广义的“巴蜀图语”。如果巴蜀图语真是一种古文字,它能不能像甲骨文一样被破译呢?
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隶书、草书、楷书、行书,这是中原文字的沿革体系,也是文字学家解读甲骨文的线索,甲骨文与后来的大篆、小篆等都有继承关系,甲骨文随即得到破解。
古苏美尔人创造了神秘的楔形文字,它的破译也颇费一番周折。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楔形文字、古波斯文和古希腊文,而古波斯文早以得到了破译,这块石碑最终成为了破译楔形文字的钥匙,考古界称之为罗塞塔碑。
今天,我们用什么来解读这些没有史料对照,不知道如何发音的巴蜀图语?显然,对于巴蜀图语的解读,是证实古蜀国存在文字与否的重要证据,考古学家希望在考古发掘中能找到一些成篇的巴蜀文字,对应已经能解读的文字,如同楔形文字的解读方式一样。
虽然考古界还没有公认的解读巴蜀图语的办法,一些学者却声称已经解读出了一些巴蜀图语。这些巴蜀图语没有声音,只有一幅幅图画,通过这些图画,我们仍然可以照见神秘的古蜀王国。
古蜀社会的写照?
在迄今发现的巴蜀图语中,考古学家经常可以发现一些神秘的人像。这些人像似乎就是千年之前的古蜀人生动的写照。
在西汉史学家扬雄笔下,古蜀人是“椎髻左言”,他们的头发一般盘在脑后,叫做髻,衣服的样式则是左边斜着分了叉的。巴蜀图语描绘的似乎正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巴蜀图语中有梳着单髻的人像,也有梳着两个髻的人像,髻的个数似乎和他们的身份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在一幅只有面部的图语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面部消瘦,神情极不自然的单髻人。这个单髻人似乎是从图语中所有的单髻人里面抽象出来的一个形象。在巴蜀图语中,这些单髻人似乎终日忙碌着:他们时而拿着剑,似乎要踏上征途,眼睛还依依不舍地往后回眸,他们在看什么?是带领他们征战的古蜀王?还是他们亲爱的妻子和儿女?他们时而骑在凶猛的野兽身上,似乎用尽了他们全身的力气。这些单髻人如同维持王国运转的机器一样,扮演着战争,狩猎,农耕各个角色。这些单髻人是当时的奴隶阶层吗?
另一些双髻人的命运则完全不同,这些双髻人似乎快乐得跟天使一样。在一幅图语中,一个双髻人身后还有一对翅膀,造型如同天神一样,他们是古蜀人顶礼膜拜的神吗?
一些学者认为巴蜀图语实际上是古蜀国的巫师掌握的语言,他们认为这些图语透露了很多古蜀人祭祀的内容。
目前已经发现的巴蜀图语大多出现在礼器上,而礼器本来就是古蜀人祭祀先祖,祈祷福寿的工具,这些巴蜀图语出现在礼器上,似乎是古蜀人自然而神秘感情的流露。
巴蜀人认为祭祀是一件神秘而隆重的事情,在他们的图语中,似乎也保留了这种观念。考古学家认为巴蜀图语中许多复杂而粗线条的图案,正是古蜀人祭祀时玄妙的咒语,古蜀人在绘制这些图案的时候显示出了极大的耐心和技巧:一只只彷佛刚冲出笼门的野兽,一条条身体极度纠结在一起的大蛇,一个个没有身躯只有头颅的头像,古蜀人似乎想通过这些告诉后人他们祭祀的时候空前的场面,绘制这些图语的古蜀人彷佛已经被感动了,这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悄悄渗透到他的每幅作品中。
与汉字同时使用?
在出土的一些巴蜀印章上,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些汉字。这些汉字跟巴蜀图语一同出现在印章上,似乎说明当时的巴蜀图语和汉字并没有完全隔绝。史传汉字是由夏禹和他的巴蜀妹子涂山氏带至中原的巴蜀图语演变而成的,这种说法虽然难以考证,却说明巴蜀图语与汉字之间可能有联系。
1981年,荥经烈太乡战国墓葬出土的一枚印章上,印有汉字“百”;1992年什邡出土了一枚印章,印文为巴蜀图语,印背却印了四个汉字,其中可以明显看到“十”和“王”字;1998年,蒲江鹤山镇出土的一枚印章,上印“敬事”两字。如此之多的汉字同时出现在巴蜀印章上,引起了考古学家极大的兴趣,这些汉字似乎是被借用到巴蜀图语体系中的。
汉字也有借用巴蜀语言的情况,《说文解字》中有一个“氏”字,许慎解释说巴蜀人用“氏”字形容山上的石头将要裂开但还没有坠落的状态。不过,这种说法历来被学者引为谬误。文字学家冯广宏从水文角度解释说:氏在甲骨文中的写法像一个凹有山洞的山坡,山坡由砂岩和页岩构成,由于四川盘地独特的气候,较软的页岩很快被风化成山洞,上面砂岩因为压力过大便很容易坠落,经常伤到过往的行人,巴蜀人便根据山坡的形状绘成“氏”字的形状,以提醒行人。
战国时期的巴蜀印章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在古蜀开明王朝时期,汉字已经从中原传到了巴蜀,和巴蜀图语一起,成为重要的流通工具,并且出现了交叉使用的情况。
儒家文化的字符?
巴县冬笋坝50号墓出土的3件长方形铜印中,其中两件刻着汉字“中仁”,另一件则是巴蜀文字,上面的字像个包袱,下面的字像两个蝌蚪。这三个印章的结构形状完全一样,两件还刻着相同的汉字,考古学家认为第三件印章上的巴蜀文字应该跟汉字“中仁”相对。即上面那个包袱对于汉字“中”,下面的蝌蚪对应汉字的“仁”,这个假设,成为了研究巴蜀图语和巴蜀社会的窗口。
在巴蜀印章上,刻有两个蝌蚪的图形出现的频率极高,这两个蝌蚪在当时显然代表了某种准则或者信仰,王族们经常用做自己的吉语和格言。如果刚才的假设成立,这两个蝌蚪应该对应着汉字“仁”,仁,仁义也,是儒家的行为准则。
战国时期巴蜀地区流行着儒家“仁”的思想?考古学家试图从孔子身上解开这个谜团,孔子生于公元前551年,卒于479年,当时中国还处于春秋时期。按照这种推断,孔子死后,他的仁政思想辗转传到了巴蜀,并且被巴蜀统治者用于统治,巴蜀印章上的“仁”似乎就成为了统治者标榜仁政的工具。
1956年,在广元宝轮院船棺墓出土的一些方形铜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王”字,这些“王”在印章中占据显著位置,非常醒目,似乎为了突出其地位,“王”字上面两横靠得很近,下面一横则掉得很远,明显就是汉字的写法。
1964年,成都、重庆出土了一些更为神秘的印章,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印章左右有两个并列的“王”字;1997年,犍为五联乡战国晚期5号墓出土了3枚圆形印章,其中一枚印章上虽然也刻着两个左右并列的“王”字,但其中一个“王”却是侧着的。
会不会有刻着三个甚至更多“王”字的印章?考古学家试图从已经出土的印章中寻找答案,他们发现,刻有两个“王”字的印章很多,但似乎已经代表了印章的最高“规格”,刻这些印章的古蜀统治者仿佛存在着某种约束或是协议,超过两个“王”似乎便意味着僭越。跟刻有一个“王”的印章相比,刻有两个“王”的印章代表着什么?那个刻着侧立的“王”的印章又有什么神秘的含意?巴蜀统治者和中原王族对“王”似乎有着共同的兴趣,在表达王权、显示尊贵上,巴蜀王族和中原王族出人意料地取得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