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让你不受伤
我做淘宝生意那会儿,在网上买东西的人很多。有个沈阳的女孩打电话给我,她已经把400块钱汇到我的账户,希望我尽快把商品发给她。我像往常一样打包发货,在发到小女孩那货单时,特意给她留下的电话发了条短信,告诉她及时查询快递。
隔日,很意外收到了女孩母亲的电话,她问我,孩子买的商品是否发出。此时我才知道,汇款的女孩只有14岁,我告诉那位母亲货发出的时间,并再次提供发货单号。
女孩的母亲说她打过快递公司的电话,查询不到此单号,随后又问了一句:你说实话,到底发了没有?女孩母亲的怀疑让我很生气,我赌气地回她:货发了,单号也没错,查不到是你的事。便挂断了电话。
女孩的母亲很快又打电话过来,她的声音急促又带有哀求: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孩子还小,那400块是她的压岁钱,她第一次在网上买东西,第一次在银行存款,我好担心她做这些事会不会受骗,钱是小事,如果遇到坏人,对孩子的一生影响很大。
我拿着电话,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什么堵住一样。从孩子学走路开始,父母都会伸出双手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予保护。而这个14岁的女孩在迈入社会的第一步时遇到了我,我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我马上打快递公司的电话查询,结果一样,无此单。客服小姐说:“有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录入或邮件在途中出现了问题。”
我拿起手机,心情沉重地发短信给那位母亲:快递单号查询不到,但商品确实发了。短信发出去,没有反应,我再打电话过去,语无伦次地把短信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并向她保证:明天还是查不到,我马上退款给你。
“我不心疼钱,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受伤,我再汇款给你,麻烦帮我再寄一个好吗?”孩子的母亲缓缓说出这句话,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晚上10点,我又接到女孩母亲的电话:“东西收到了,我的孩子很喜欢,谢谢你,你是个好人,请不要把我们联系的事告诉她好吗?”
我爽快地答应了。那孩子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她母亲曾悄悄和我通过电话,大家都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孩子,你不受伤。
父母心
十点半,老王才回到宿舍里。
拧开电视机,正是天气预报,说西伯利亚寒流南下,从明天起,气温普遍骤降。老王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不过,他估计这个时候远在武汉求学的儿子早已睡了,便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打电话。
因为这个缘故,老王一整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起床,老王就匆匆打开了手机,不停地拨,反复地拨,直到八点,那端才响起儿子的声音:“爸,什么事?”老王连忙问:“昨晚的天气预报看了没有?寒流快到武汉了,厚衣服准备好了吗?要不,叫你妈给你寄过来-----”
儿子只是漫不经心:“不要紧的,还很暖和呢,到真冷了再说。”
老王絮絮不休,儿子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要睡觉。”便连忙关了机。
老王刚准备再拨过去,铃声突响,是他住在哈尔滨的老母亲,声音颤巍巍的:“天气预报说,北京今天要变天,你加衣服了没有?”寒风阵阵,冷气飕飕,从他忘了关好的窗缝里乘虚而入,他还来不及答话,已经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大喷嚏。
老母亲急了:“已经感冒了不是?怎么这么不听话?从小就不爱加衣服,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可要注意身体呀------”絮絮叨叨,从他七岁时的“劣迹”一直说起,老王赶紧截住:“妈,你那边天气怎么样?”老人答:“雪还在下呢。”
老王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在寒潮乍起的清晨,他深深牵挂的,是北风尚未抵达的武汉,和年轻壮实打得死老虎的儿子,却忘了匀一些,给大雪纷飞的故乡和已经年过七旬的衰弱的老母亲。
人间最温暖的亲情,为什么竟是这样的?老王自己都有点发懵。
拿着手机,老王的眼眶湿润了。
父亲的保险单
我在城里谈了对象,是一位中学教师。这事让父亲很风光,时有村人寻他开心,父亲就一边说“八字还没一撇呢”,一边就笑着躲开了,步伐轻快,落下多年的腿病也不见了。
那天我回家,父亲问,人家有没有提什么条件?我说没有。父亲不信,对我简短的回答不很满意。又问,没有提到房子?我说没有。因我先前谈过一个对象,后来就房子问题,没成。看着父亲仍放心不下,我说:“我们暂且租房结婚,她同意了。”父亲的神情微微有点激动,对正在纳鞋的母亲说:“咱们也不能薄待人家,要不,再出去借借?”母亲手中的银针在阳光下一闪,划过母亲的白发滑落下来。母亲仍低着头:“咱就这家底,再借个几万块,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啊?”父亲不再作声,摁灭了烟头,扔出老远。
我结婚时,房东特意将向阳的两间腾空,给我们做了新房。婚后,父亲经常送些蔬菜、大米过来,但从不滞留过夜。直到我们后来贷款买了一套二手房,父亲才破例肯在我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临走时,他从贴身的棉袄,掏出被橡皮筋五花大绑的灰白手绢,说:“这两万块钱,给你们还贷款凑个数吧,别嫌少。”妻子推辞不要,父亲板起面孔,说:“放心,爸不要你们还。”妻子还想解释,父亲已出了门,留下一句:“是我的私房钱,别让你妈知道。”然后极快地关上防盗门,噔、噔、噔下楼了。
父亲再进城是因为早就感到胃部不适,来市院进行检查。检查的结果竟是患了癌症。
我们没能瞒住父亲的病情。父亲获悉后,显出十分的平静,还从容地宽慰邻床的病友。但那位病友不幸在手术中永远地离去了,匆忙得竟没能和父亲道一声别。轮到父亲手术的前一晚,父亲才说出,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私房钱”,那两万块钱是瞒着母亲向别人借的。他又说母亲省吃俭用,跟他受了一辈子苦,并不是不想借钱给我们买房子,而是担心自己这辈子还不了,来世还要被人家追着讨。妻子早已泣不成声:“爸,只要你身体好好的,我们会替你还的。”父亲脸上漾着笑,说:“我答应这笔钱给你们的,就是我走了,也不要你们还一分------”我在心底唉叹了一声:这倔强的父亲,谁又能顾得了身后的事呢!
父亲手术后康复得很好,可谓不幸中的万幸。父亲住院那天很仓促,很多衣物都留在了乡下,后来我回乡下去取,竟在床头柜里意外地发现了一张保险单:被保人是父亲,投保人是我。显然,是父亲以我的名义为自己买了一份保险。条款写得很清楚,被保人百年归后,投保人会有两万元的受益。难怪父亲不止一次胸有成竹地说:哪怕他走了,给我们的两万元钱也不要我们还一分------
我捧着保险单伫立无语,泪水禁不住泉涌而出,原来这张价值两万元的人寿保险单,才是真正属于父亲的“私房钱”!我的父亲,他竟透支了自己的生命,折合成一张寿险单对我们践诺——对他的那份父爱践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