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得古原草送别》
唐-白居易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译文:
原野上的青草繁茂。一年一度枯萎了又会繁茂起来。不管烈火怎样无情的焚烧。只要第二年春风一吹,又是遍地青青的野草。蔓延到远方的一片野草,侵占了古老的道路。在晴天里,阳光照耀一片绿色连接着荒城。今天我又来送别老朋友,连繁茂的草儿也满怀离别之情。
赏析:
《赋得古原草送别》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十六岁时应考的习作。按科举考试规定,命题诗,题目前要加“赋得”两个字,内容类似咏物诗。此诗通过对古原上野草的描绘,抒发送别友人时的依依惜别之情。诗的前四句侧重表现野草生命的历时之美;后四句侧重表现其共时之美。全诗章法谨严,用语自然流畅而又工整,写景抒情水乳交融,意境浑成,是“赋得体”中的绝唱。
诗的首句“离离原上草”,紧紧扣住题目“古原草”三字,并用叠字“离离”描写春草的茂盛。第二句“一岁一枯荣”,进而写出原上野草秋枯春荣,岁岁循环,生生不已的规律。第三、四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句写“枯”,一句写“荣”,是“枯荣”二字意思的发挥。不管烈火怎样无情地焚烧,只要春风一吹,又是遍地青青的野草,极为形象生动地表现了野草顽强的生命力。
第五、六句“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用“侵”和“接”刻画春草蔓延,绿野广阔的景象,“古道”“荒城”又点出友人即将经历的处所。最后两句“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点明送别的本意。用绵绵不尽的萋萋春草比喻充塞胸臆、弥漫原野的惜别之情,真正达到了情景交融,韵味无穷。
古原上的野草春荣冬枯,冬枯之时往往被野火烧掉。这一切,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更不会激发诗人的美感。白居易却不然,他抓住了这些特点,并以他的独特的审美感受进行了独特的艺术表现,突出了野草不怕火烧、屡枯屡荣的顽强生命力,并以“远芳”、“晴翠”这样美好的字眼,把它的气味、色彩写得那样诱人。因此,虽然说“萋萋满别情”,但并不使人感到“黯然销魂”。试想,当“王孙”踏着软绵绵的春草而去的时候,“远芳”扑鼻,“晴翠”耀眼,生意盎然,前途充满春天的气息,他能不受到感染吗?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这两句借用《楚辞》“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典故。王孙:贵族。这里指的是自己的朋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联,对仗工稳而气势流走,充分发挥了“流水对”的优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极为形象生动地表现了野草顽强的生命。据宋人尤袤《全唐诗话》记载:白居易十六岁时从江南到长安,带了诗文谒见当时的大名士顾况。顾况看了名字,开玩笑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但当翻开诗卷,读到这首诗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两句时,不禁连声赞赏说:“有才如此,居亦何难!”
这是一曲野草颂,进而是生命的颂歌。野草离离,生生不已。离离是生长的态势;岁岁枯荣是其生命之律动过程,其意蕴是规律和永恒。然而永恒的生命并不是在平庸中延续的。诗人把它放在熊熊的烈火中去焚烧,在毁灭与永生的壮烈对比中,验证其生命力之顽强。野火焚烧象征生命之艰辛和考验;春风吹又生言其顽强不屈,执着不移;侵古道、接荒城则言其无所不往,势不可阻。诗的前四句侧表现野草生命的历时之美;后四句侧重表现其共时之美。
如此的野草,才有资格成为宇宙间一切生命的象征,才拥有值得人赞美的生命意义。尾联扣送别之意,“又”字暗示离别乃古今人事之所难免;别情如春草萋萋,亦人之常情。故前人有“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楚辞・招隐士》)之叹,后人亦有“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李煜《清平乐》)之悲。
全诗措语自然流畅而又工整,虽是命题作诗,却能融入深切的生活感受,故字字含真情,语语有余味,不但得体,而且别具一格,故能在“赋得体”中称为绝唱。
流水对
在唐代,诗的格式和韵律渐趋划一,形成一种有严格格律的诗体。这种诗体是以前所未有的,为表示与古体诗的不同,唐人叫“近体”或“今体”。流水对属近体诗中的一种,是指出句与对句在意义上和语法结构上不是相对,而是上下相承,两句不能互相脱离,更不能颠倒,在语言结构上有一定的前后秩序。前后两个句子在意义上有连贯、因果、条件、转折等关系。
例如:
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注意:流水对往往出现在尾联中。
典型的流水对上下句用连词串接,或根本是一句话分两半说。例如: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骆宾王)
请看石上藤萝月,已映洲前芦荻花。(杜甫)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元稹)
很多流水对上下句分别是两个连贯的动作。例如: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
忽逢青鸟使,邀入赤松家。(孟浩然)
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孟浩然)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杜甫)
流水对在律诗对联中最受人欣赏,艺术性较高。一首诗里面有了一联的流水对,就显得灵动了许多。关于流水对,有这样一些说法:“古人律诗中之流水对,常为难得之佳联,即因其一气呵成,畅而不隔,如行云流水,妙韵天成也。”“流水对使一首诗结构紧凑,如果是用在担当着拓转诗意的重任的颈联,常可使整首诗意像流动,习习欲飞。
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签・法微三》:“严羽卿以刘眘虚‘沧浪千万里,日夜一孤舟’为十字格,刘长卿:‘江客不堪频北望,塞鸿何事又南飞’为十四字格。谓两句只一意也,盖流水对耳。”清沈德潜《说诗晬语》卷上:“[五言律]中联以虚实对、流水对为上。”此外,对联中也常常用流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