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香港“反送中”示威的年轻人(HECTOR RETAMAL/AFP/Getty Images)
【看中国2019年6月14日讯】2019-05-28 呼吸自由
这两天在社交平台,开始见到各学校的校友发起就修订《逃犯条例》的联署声明。如没有记错,上一次有学校发起类似的联署,是二零一四年雨伞运动期间,谴责警方用武力驱散学生及敦促政府积极回应真普选的诉求联署;再上一次,是二零一二年,有关反对“德育及国民教育”的诉求。为了孩子,我们当年咬牙切齿。
今天再看这些曾在社会闹得热烘烘的话题,感觉如何?那句“毋忘初心”已经变了过去式吗?
从反国教那年算起,快七年了。那年还未出生的孩子,今天已在我一年级的班房里,跟我一起跑跑跳跳。上课的时候,我们有安静聆听、专心唱咏的时间,也有放声叫、大声笑的时间。我每课最看重的,就是这一收一放的节奏。孩子还在学情绪管理,当然不时会有失控的时候,到他们冷静下来,我会提醒他们,使用过度的力量游戏,有时候其实不合适,反而不能真正享受个民乐趣。今次拿捏不好不要紧,下次再试便行。孩子喘着气,在一呼一吸间点点头,又长大了一点点。
老实说,每次见到孩子的过度投入我都会暗暗高兴。因为安静和收敛是香港的孩子一早就学会的把戏,可惜他们当中,懂得释放的却不多。营营役役里,不呼只吸,学习生态被扭曲。难得遇上孩子还有投入感、热情奔放,我们便应尽量配合调教而非压制。打压是容易的,但教育孩子其实是要培养他们成为自由的人,学会何时收何时放、如何呼如何吸。当然,大前提是他们要身处一个容许人民有呼气空间的社会。
香港人各种自由空间正在迅速萎缩中。七年前我们义不容辞。今天,我们在联署上签名时,脑海竟浮现“你确定自己不是逃犯?”这个一生都未质疑过自己的问题。一个曾经接收难民的地方,竟然走到出产难民的田地,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吧?
难道香港人的自由空间已不经不觉收窄到只有在囚犯与逃犯之间?
有七岁的孩子问我:“你六月九号会去游行吗?”既然尚有对手、双腿会走,便没有不去的理由。微不足道但憋气多时,我需要呼一口表达自由的气息。
十四岁的孩子问我:“其实自由是什么?”
我打个比喻。
两个孩子同时走到公园的一块大草坪前。其中一个,二话不说踏上草地奔跑,然后开始放风筝。另一位孩子先问妈妈:“可以到草地玩吗?”妈妈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不准践踏”的标语后便批准了。
他们都是好孩子,表面上没有区别,同时在草坪上快乐的奔跑着,可是他们心里的草坪,一片是无边无际的、另一片却满布荆棘与围栏。第一位孩子觉得凡事都可以,除非有人说不行;第二位孩子觉得凡事都不可行,除非有人说可以。
自由,活在每个人的心里,它有时强大、有时脆弱。强大时,它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的,没有人会讨论;而当它受威胁时,人们便需要用一些实体化的行动,如联署或游行,跟信念相近的人互相勉励,去确定自由的价值—那是承托生命的基本价值。所谓守护自由,其实是守护人心,让人活得有价值。
十四岁的孩子似懂非懂,深深呼了一口气,又长大了一点点。
2019-06-06 因“香港人”之名
全港有三百多间学校联署要求政府撤回《逃犯条例》修订,连政府最高官员的母校都公开要求前辈三思。然后有人冲出来划清界线,声称联署并不代表学校,又有人说联署举动是骑劫校园。
“学校”是谁?如果学校是校长,请问是指在任还是前任的?如果学校是学生,就读不同年级同学的声音份量都一样吗?离校多年的旧生还是学校一份子吗?抑或需要募捐更换全校冷气时便是一份子,扛着学校之名去争取权益的时候便是弃将?
现实是我们每个人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是就读的每所学校赋予的,旧生校友当然是能够代表学校的持份者。办教育从来都应该本着一种Pay it forward的理念,相信没有人会觉得用十几年去栽培一个人,目的只为了一批新冷气或建一幢新的大楼,希望学生能回馈社会的愿望才是终极目标。在大是大非之时,同学能够以学校之名而团结起来,应该是学校的骄傲。
我们用来自不同学校学生的身份闯入社会,获取专业资格、换来新的身份,成为各行各业的专家。当中有律师、有老师、有记者、有司机、有厨师、有银行家等等。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专业身份自豪,因为用时间认真拼搏过,我们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些操守、有些价值,并不是行外人闲话一两句便能冲散。
过去这星期,正正有太多这种不伦不类的行外人对不同专业指指点点。保安局局长会说法律界人士对修例不了解,那是匪夷所思的。那就像你质疑一位师奶对煲汤的认识,他们都不懂,还有谁懂?又有些未曾踏入教室,堂堂正正望进孩子眼睛教一课的高官议员们,教老师应该教什么、说什么、不说什么。我去鄙视也觉得浪费力气,他们自以为德高望重,但其实已沦为身份模糊的人,因为他们的专业是盲从附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最可怜。
今个星期天,我们会以不同身份上街,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小孩、有你有我……我们一向互不相识、各司其职,但却因“香港”之名走在同一条马路上。撇除来自学校、家庭、工作与朋友给予我们的身份,无论我们往哪里去,“香港人”都会是个挥之不去的标记,是我们一生中最深刻的身份认同。所以不要再说谁在骑劫谁的身份,因为我们就是香港人。
一生何其短,忠于自己的身份比一切都来得重要。恐惧和勇气是可以并存的,当我们能够跟自己心思意念相似的陌生人联系、做觉得是对的事,虽然恐惧未必会完全消除,但起码我们可以一起变得勇敢。
2019-06-11 谁与年轻人为敌?
百万游行之后有人留守至夜深,再演变成警民冲突事件。警方资料显示,被截留搜查人士三百多人,当中十六至廿五岁年轻人占八成。看见这百分比,心里不好受。因为想到有不少以前教过的学生现在正值这年纪,而我现在的豆丁学生转个头就十几岁。每见到年轻人上街用有别于我习惯的方法在街头抗争,我都会提醒自己绝不能轻率批判或轻视他们的行动,因为他们都可以是我过去、现在或未来的学生,他们亦可以是任何一位爸爸妈妈的心肝命定。
面对年幼的孩子,我们教导他们要找寻自己的梦想啊!要有担当,做个勇敢的人啊!要是这是我们诚心所愿,就请不要替这些期望加上注脚。可以颇肯定的是,孩子长大后对梦想、承担和勇气的实践,跟我们的理解和期望会是完全不一样的。当他们的想法与行动跟我们的背道而驰便唾弃指责,这种输打赢要的态度其实很野蛮,怪不得两代间总有隔膜。我们可以做的并不是用一把来自古代的尺去量度一套现代的标准,而是要去尝试理解这一套新的标准。
记得梁爱诗在占领期间说过:“怎放心二十年后将香港交给年轻人管?”我提醒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开始看年轻人的动作不顺眼时,我其实已踏上一条自己曾经鄙视的路。请抚心自问,自己有在五十步笑百步吗?
即使不认同年轻人的行为,都可以给予一点空间与信任,用不着冲出来划清界线再顺道踩两脚,你不去尝试理解不要紧,这边便没有你的事,战场很大,返回自己舒适的小宇宙继续发光发亮就可以了,不要成为令下一代对未来心死的帮凶。
一百万人游行的确振奋人心,使我们觉得不孤单。何韵诗说得好,Hongkongers will not let our city go down without afight。其实就正如你眼见有人快要跌倒,本能反应都会立刻扶他一把。走在街上流点汗没有什么好夸,那只是我们的本能反应而已,事实上,没有这种本能反应的才怪。换言之,我们当中没有人的头上顶着光环。同路人之间没有高低之分,谁也没有轻视谁的资格。
处于下风的这场硬仗已进入倒数,相信大家都收到大小群组发起的呼吁及行动邀请,这正正是自由意志的好,我们为达成同一目标,可以按自己能力意愿,沿着不同的路径而走。游行的确看似徒劳,激进抗争也未见成效,但那天每个人的参与其实是对守护家园的一个承诺,以后无论路多艰难、终点有多远,都要一呼百万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