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先生眼光的确锐利，他对孙中山的父亲说：“此子养至成年，能为非常事业，小事不屑为，为亦无益。”（图片来源：公有领域）
清同治五年，公元1866年11月12日，孙中山先生出生在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的一个普通农家。这一年，距英法联军进北京时过去了4年。距太平天国失败过去了3年，距鸦片战争结束也才24年。一句话，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是中华民族的板荡岁月。
清政府在闭关自守的迷梦中被西洋人的坚船利炮震醒。不过，这种醒只是惊醒，却并非清醒。从此后中国国势一日不如一日，一如每次快要改朝换代时那样，但这一次似乎与以往又有不同，人们思考的不是一个朝代代替另一个朝代，而是一种制度代替另一种制度，一种思想代替另一种思想，一个全新的时代代替一个陈旧的时代……
历史的镜头回到孙中山先生的出生地，1866年的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广东在历史上很长一段时间给人的印象都是瘴气弥漫，毒虫横行，酷热难耐的荒蛮之地，是流人九死一生的去处。不过，清末时代的广东却是一个经济繁华而思想活跃的地方。因为通商最早，早已是贸易发达，文化多元，人口众多的沿海大省。而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更因为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环境清幽，风景秀美，吸引了不少来自广州澳门的有钱人来此买地置业，修造别墅。他们带来了富足的资金，广博的见识，新潮的思想，与翠亨村人传统的生活，质朴的性格，坚韧的意志毫无违和感的溶在了一起。
在翠亨村里，孙家显然不是富户。孙中山先生曾自述本“农家子也，生于畎亩，早知稼穑之艰难”，自六岁起孙中山就要随着四姐出去打柴，每年要替人放牛数月。后来孙中山先生在提出“民生主义”时，就曾说“我如果没出生在贫农家庭，我或不会关心这重大问题（指民生主义）”。
虽然家境贫寒，但孙中山的童年充满乐趣，放风筝，踢毽子，跳田鸡，劈甘蔗，都是他与小伙伴们日常的游戏，或斗智，或角力，好像有着用使不完的力气，整日乐而不倦。
很快幼年孙中山到了上学的年龄，和多数孩子一样，七岁就要入小学。孙中山先生的第一所小学是村里的私塾。每天要学三字经，千字文，写字，背诵。私塾先生很少去讲解意思，只是直接让学生诵读，抄写，强记。这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讲，实在枯燥。幼年的孙中山，满脑子都是问题，他问教书先生，问家中大人，问村民和族人们，竟找不到一位可以给他解惑之人。他只有凭着天赋的感悟力自己去琢磨，他对自己说“世间定有真理，为‘三字经’所未曾道及者，余终能寻求之于异日也。”
十岁时，孙中山进入乡塾读书，四书五经是每日的功课。乡先生教读颇严，但对孙中山的好学与聪颍很是满意，他曾说“若帝象随我读书三年，胜他处十载”。帝象是孙中山那时候的名字，后来才取名为文，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孙文。他的字早先也不是我们熟悉的孙逸仙，而是叫日新。中山是因为他曾化名中山樵，辛亥革命以后，国内人始称他为孙中山。日本多称他孙文，欧美多称他为孙逸仙。
中华民国孙中山总统及其内阁。（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有句话叫从小看大。这位乡先生的眼光的确锐利。他对孙中山的父亲说：“此子养至成年，能为非常事业，小事不屑为，为亦无益。”
在学堂读书的日子对于好学的孙中山而言，是充实的，安稳的。但不时也会有一些插曲，打乱了这一天的节奏。有一天，大家正在读书。忽然外面传来喊杀声和击打声。原来是一羣盗贼正在抢劫村中一个从美国经商回来的村人。面对一羣亡命徒的袭击，村民们四散奔逃，只有孙中山反向着被抢的人家走去。到了那里时，盗贼们已经带着所有的战利品离开了。孙中山看到的是一个绝望的人在哭喊着：“我完了，他们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抢去了，许多年来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洋人的地方辛苦积聚的金钱，都被强盗抢去了。我懊悔没有留在洋人的地方，那边有法律的保护，而在中国只有禁令，没有保护！”这件事让孙中山很受刺激。是啊——“为什么中国没有外国那样的法律？为什么这个村人，冒了危险辛苦挣到了钱，在中国竟得不到保护？”
在孙中山关于童年与家乡的记忆里，有一个地方永远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那就是离翠亨村不远处的一个港口，叫金星港，那里是洋人停船的地方。孙中山的叔母时常讲起洋人停船在那里如何不妥，或是叮嘱孩子们要离洋人远一些。幼年的孙中山听到这些，却萌生出另外一个念头：“既然洋人这样使人不安，他们一定有什么可以值得研究的事情”，这大概是孙中山日后关心西学以至游学海外的启蒙。
1911年，孙中山与加拿大洪门兄弟合影，中间坐者为孙中山。（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虽然叔母告诫他要远离西洋人，但金星港始终让孙中山心心念念，不肯远离。那个年代是美国、南洋招募华工最具规模的时代。很多广东人怀揣着淘金梦，背景离乡远渡重洋去探险，翠亨村的人也是如此。孙中山的两位叔父就加入到第一批从金星港去美国的人中。他们的目标是大海对面美国加州的产金的山，但是他们竟一去不返，一位死在海上，一位死在加州产金的山中。所以叔母的告诫是有道理的，那金星港是丈夫一去不返的地方，她当然有理由让下一代的小孩子们都远离那里，越远越好。
当然，从金星港出去的人，也有很多真的回来了！有的衣锦还乡，有人空手而归，但只要是回来的人，每个人都会带回一个属于自己版本的“西游记”或“东游记”。孙中山先生从小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譬如一个从美国回来的侨商是这样讲述他的经历的。他说他在海洋中经过了许多日子，于是到了一块地方。有山有水，同中国一样。不过那边有很多金子。还有一种人，叫红人。还有截路的强盗，为了抢金子，杀人害命。——一批又一批出海的淘金人，让孙中山知道了大洋彼岸的美国。
翠亨村是孙中山伟大人生的起点，他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渡海淘金是很多翠亨村人的梦想，在那段时光中，少年孙中山也渴望像他的父兄、族人一样走出翠亨村，走向更远的世界。他也有自己的淘金梦，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大洋彼岸美洲大陆上的金子，而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指导人生的真理，与拯救生民的大道。
2025年3月26日
责任编辑:傅龙山 来源:看中国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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