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李瑞環被軟禁
同三十年前、二十年前相」,中共上層鬥爭誰勝誰負的意義,已小得多了。你能舉出幾個省、市、縣、鄉,現在不是凡中央越反的事,他們幹得越歡?這種自主性,有一天用到正道上去,也未始不是一個不小的進步。然而幾天前聽到一個消息,還是引起一點興趣。說是北京的政治氣氛很緊張。當然,六四以來十二年,北京不緊張的時候不多。不然,趙紫陽就不必老是關在那裡了,一有大事小情,還得外出「旅遊」一番。新進展是現在好像關一個又不夠了,傳說中共的第四號人物李瑞環也被軟禁起來了。也許不實,但又未必全屬子虛。比如,由於龍顏又一次震怒,他可能忽然「變啞」了。一個熟悉上邊情況的人說.你們外界不能理解,也不能想像上層鬥爭激烈的程度。看來似乎是一致的,平穩的,但潛伏的矛盾深得很,需要的只是一個引發點,一個時機。到時候會嚇你們一跳。
曾慶紅主持出版的「奇書」
中共八十大壽,總得有點獻禮。北京忽然出現一本奇書,叫《二00O---二OO一年中國調查新形勢下人民內部矛盾研究》,並不馬上上市,卻也不是「內部發行」,而是在編譯局出版社的辦公室裡向小范圍的讀者悄悄出售。這本書是由中共中央組織部主持下在十一個省份進行大規模調查的成果。《紐約時報》的記者埃克霍姆一見此書,大吃一驚,立即發回長篇報導。他當然知道組織部的頭兒是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江澤民的頭號參謀曾慶紅。他更知道中共的傳統是「壓制一切敏感的消息」,可是這本書卻把中國今天面對的種種危機都端出來了。《紐約時報》記者認為它坦率、大膽的程度驚人,它對中國「四處冒煙的騷亂情景的描繪,陰暗得一如出自持不同政見者筆下。」書中寫道:因經濟、民族和宗教衝突而引起的「集體抗議和群眾鬧事」在擴展。黨的幹部和群眾的關係「緊張,衝突在增多。」「近年來,由於處理不當和多種其他原因,有些地區集體鬧事更加頻繁,規模越來越大,常有數以千計、萬計的人參加。」參加抗議者,已從農民和退休工人擴展到在職員工、個體工商業者、復員轉業軍人直到幹部、教師和學生了。而且,群眾行動的對抗性也在加劇,「抗議者時常封鎖橋樑,堵截公路,襲擊黨政機關,強迫黨委和政府接受其要求,甚至搞起打砸搶和放火等犯罪行為。「書中還列舉了這樣的事例湖南省新宙縣農民抗稅中割掉了一個收稅人的耳朵,龍山縣的兩個幹部在衝突中喪命。作者承認,腐敗和貧富差距急劇擴大,是黨群關係惡化的主要原因。自然也不忘歸咎於「國外敵對勢力」
那本三百多頁的書,究竟寫了些什麼,不得而知。其實上述情況,也無多少機密。問題僅僅是這些話何以要由中組部來說。難道他是真要解決這些問題,喚起人們警醒,和黨中央一起採取行動嗎?恐怕不是。不經過江澤民的贊同,曾慶紅不可能邁出這一步,而江澤民贊同的決不會是對他本人和鄧小平來一次撥亂反正,改弦更張,把改革扭轉到正路上來。他不是那樣一個人,他十二年的表現證明他既無那膽魄、也沒那智慧邁出這一步。既然如此,曾慶紅出這本書的目的又何在呢?
必須出奇,才能制勝?
那就要看一看二OO一年春夏這個時機了。簡要說,這個時機的特點就是中國的一切危機現在都集中到一起,達到了警戒線。腐敗天怨人怨,經濟滑坡幾年,現在受美國經濟衰退和日本、南韓的抵制,出口貿易又在下降。大城市的滿目繁華已經無法掩蓋千百萬人的失業、貧困和盜匪橫行、社會解體了。人民抗爭的規模、頻率和劇烈程度已到大動亂的邊緣。黨內高層的意氣消沉和對江澤民集團的不滿,也前所未有。追究責任的話,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江澤民這個所謂「核心」。此外,面對十六大人事大換班,權力的爭奪戰已經打響,江、曾本人和他們一夥極力要提引自己的地位,但遭到抵制,結局也可能有失無得,因而局面是相當險惡的。必須出奇,才能制勝。於是便有了這個發明。
幾個月前,有人在北京的朋友圈子裡做了一個調查,題目是當今這個領導集團面對如此艱難險惡的局面,怎麼辦?想不到多數人居然都想到一起去了:他們會採取一個絕招,就是:在民怨最大的腐敗問題上採取主動,動真格的,大刀闊斧地來一次反腐敗運動,甚至甘冒發動一場群眾運動的風險。這麼一來,就把腐敗問題的責任一股腦兒推到別人頭上,自己倒成了正確的一方,贏得民心、黨心了,同時可以把反對自己的人也一起當作腐敗分子打倒,一舉清除政敵,大權就不至旁落了。最近,李鵬似乎已經採取這種戰略,以人大名義向國務院發起了反腐敗攻勢。連李鵬都敢反腐敗,連朱鎔基都能夠成為反腐敗的目標,可兒沒有誰不能反腐敗,也沒有誰不能成為反腐敗的祭品了。這當然只是一個揣測,要有賊心還有賊膽的人才敢下這麼大賭注。
據《紐約時報》報導,曾慶紅在書中提出的解決中國問題的對策是:加快黨和政府的改革,如加強法制,裁減地方官員,擴大社會主義民主。這當然很好。可是我們見到的卻是一波又一波的逮捕,新聞、出版界一次又一次的整肅,作家又要「為政治服務」了。你越來越覺得中國半個身子進入了最壞的資本主義,另半個身子卻在向最壞的社會主義復歸。假若這就是「加強」和「擴大」那就算了吧,還不如維持一九九七年那個樣子,河清漣還能出版《現代化的陷阱》,我們還能看有看頭的《南方週末》,練法輪功、參加讀書會和組織《新青年學會》(顧名思義,那些年輕人可是要追隨中共創始人的腳步,而不是反共的)還不必坐牢。
李瑞環代表的力量
不過李瑞環的命運還是值得我們關注。共產黨的命脈已經危如懸絲,李瑞環也許就是那樓懸絲裡的一根纖維了。有八十年歷史、六千多萬黨員的一個大黨,(要打點折扣,因為不交黨費、一兩年不參加一次會的黨員,少說也有一半吧?一億「盲流」裡又有多少?一說是四百萬,那是起碼。)政治局裡居然只有一個人不時地說幾句自己的語言,夠慘的了。
據《六四真相》記載,鄧小平本來是想讓李瑞環接總書記這個班的,他還是有點眼力。李瑞環有些靈氣,關心下層。別看學歷,論智慧和創意、闖勁,比江澤民強多了。
一個人到了李瑞環這個地位,他就不能不是某種力量的代表。他唱唱反調,跟「核心」搗搗蛋,那興致和膽量是打哪兒來的?隨便舉兩人為例,陶鑄的夫人曾志,到八十年代還很正統呢,最近居然出了一本書,《一個革命的倖存者》,把共產黨的老底全揭出來了。這是在最高層。再看最底層。湖北省監利縣棋盤鄉黨委書記李昌平,上書國務院,說農民活不下去了!人快跑光了,農業要完蛋了。引起了上邊重視,派下人來,大刀闊斧改了一通,很徹底.幹部砍掉一半,農民負擔減輕了一半。李昌平心裹該是多麼痛快!然而他的日子反而更難過了,終於不得不挂冠而去,到南方打工去了。為什麼?因為他得罪人太多,那些人不是丟了官,就是沒轎車坐了,能饒得了李昌平?於是他在棋盤鄉就像李瑞環在政治局常委裡一樣孤立了。家曾志那樣寫書的,老幹部中極少,鄉幹部不要烏紗帽的,也少見(但是棋盤鄉倒是已走了好幾個)。這兩人都是尖端,但尖端時常就是方向。現在中國明白人有的是,時機不到不說就是了。封住李瑞環一個人的嘴不難,問題是封住以後又如何?若想保住江山,必須到人心中去「收復失地」,而江澤民卻好像還嫌「淪陷區」太小,想方設法繼續製造著失望、絕望和憤怨。
江澤民這場戲,一唱就唱了十二年。觀眾席上,沒上街遊行和圍攻黨政機關的,也早都不耐煩、打哈欠和罵街了。曾慶紅足智多謀,必是寫好了一個唱腔更悅耳的新劇本,咱們洗耳靜聽吧。
(文中關於《二OO---二OO一年中國調香干形勢下人民內部矛盾研究》一書引語取自《紐約時報》六月三日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