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某種方式」的說法,當然先就有其不確定性。不過,這個不確定性,看來主要是不確定在以什麼名目來稱呼江澤民的所謂思想遺產。中共喜歡搞文字把戲:馬列有「主義」,毛為了「謙虛」,就自稱「思想」;鄧難道可以不繼續謙虛下去?於是改稱「理論」。到了江這裡,據說有人建議叫「江澤民學說」。不過,有那為共產黨千年王朝著想的謀士就說:照這樣一輩一輩下去,後來的領袖怎麼辦?還不如乾脆不搞這個文字把戲算了。可是,在我看來,問題還是一樣:反正是未免辭窮,就算不一定要找新詞來稱呼,那已經用過的不同老詞裡也得有個選擇吧?「江澤民主義」?「江澤民思想」?還是「江澤民理論」?或者乾脆徑稱「三個代表」理論(或思想)?反正至今尚無定論。
這其實只是皮毛。問題的實質,在於樹立江澤民的意識形態地位,而且是用黨章這樣莊重而權威的方式樹起來。早在兩年多之前,江澤民就開始在這方面下力氣,繼「三講運動」之後提出「三個代表」,以提綱挈領地表達自己在意識形態上的所謂「創新」。去年「七一」中共成立八十週年之際,江澤民更藉機發表重要講話,深入闡述「三個代表」,併進一步提出資本家入黨的具體建黨路線,以充實「三個代表」的理論,表明自己「與時俱進」的理論品格。雖然黨內正統力量對此發出了強烈的反對聲音,但顯然未能阻止「三個代表」成為中共的意識形態「主旋律」。看來,中共十六大最低限度也會接受「三個代表」為新的指導思想,並很可能修改黨章,明確以」江澤民思想」(不管最後官方怎麼稱呼,我們不妨這樣姑妄稱之)為新的意識形態指針。
對於這些發展,論者往往單純就意識形態談意識形態,討論的主要是「金光」閃閃的資本家一旦進入共產黨會如何影響這個黨和中國的總體政治發展。這種討論當然是必要的;但是,似乎又缺了一點什麼東西。難道,江澤民不斷高談「三個代表」,與他必然也十分關心的下一步權力安排,會沒有直接的關聯?或者說,十六大準備進行的兩大議程,即樹立「江澤民思想」為新的指導思想與形成新的人事班底及權力格局,難道只是兩條平行的線索,各走各的,互相沒有什麼關係?我這樣提出問題,已經隱含了我的答案: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很大。事實上,意識形態方面的行動,正是江澤民佈置權力交班的最為重要的一步棋,也是影響未來中國權力格局的最為要害的一著。
本欄早就講過,江澤民在權力交班上,不外乎三類安排,即人馬、制度與意識形態。前幾個月,我們已經分別討論了前兩類;而第三類即意識形態的安排,中心就是要在十六大上以黨的章程的方式來確立江澤民的意識形態地位,樹立「江澤民思想」為全黨的指導思想。對這一點,我們看到,江澤民著眼最早,用力最大,迄今為止也收穫最豐。一班江系人物,如曾慶紅、黃菊、李長春,鼓吹「三個代表」不遺餘力,那是自然不過,無需多費筆墨;重要的是,即使是胡錦濤、朱鎔基、李瑞環等,現在也不能不張口閉口「三個代表」。尤其是胡錦濤,看來比誰都更加賣力地鼓吹「三個代表」,比早年劉少奇提出「毛澤東思想」、後來林彪」大樹特樹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雖有不及,亦不遠矣。你看,這就是江澤民的高明和優勢:你可以不贊成老江對於某個政治人物(比如曾慶紅)十六大上出任某個職位的建議,也可以不同意他打算垂簾聽政(甚至不必垂帘而繼續親政)的某些制度安排,但是,很明顯,在現任中共最高領導層中,還沒有人膽敢反對「三個代表」和」江澤民思想」。
反對的聲音,當然也是有的,而且一度來頭不小。比如說,去年夏天出現了批評江的「七一」講話的幾封公開信。不過,那主要是來自已經退休的老幹部,而不是在任的當權派。而且,為了消除這類「雜音」,老江很是展現了一番鐵腕功夫:封了幾份刊物,點了幾個人物,並且至今還在強調,誰不贊成「三個代表」就不能入選十六大代表。他為什麼要這樣強力進行意識形態保衛戰?這一點我們以後討論。反正,在這樣一番態勢下,很難想像現任領導人有誰會(或者能夠)在十六大上阻擋「江澤民思想」成為全黨指導思想。換句話說,「三個代表」的思想金光,已經「罩」住了整個十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