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能引起人們關注的是,中國媒體以顯著地位迅速而又突出地報導了中國黨政軍最高領導人熱烈祝賀金正日的當選,這給人們以這樣的印象:中國雖然多次公開表示反對朝鮮擁有核武器,堅決主張朝鮮半島無核化,而且正如基辛格博士在8月31日撰文所說的:「中國政府清楚,如果北朝鮮擁有核武器,日本實施核計畫的噩夢也不會遙遠。如果北朝鮮核危機長期不解除,也會影響中國國內的改革和政治團結。況且,中國將舉辦2008年北京奧運會和2010年上海世博會。倘若邊境不穩定,那麼有可能威脅這兩個象徵意義的活動。」(9月5日《環球時報》第3版)但是這次祝賀金正日的表現,卻又似乎中國並不反對朝鮮發展核武力量,甚至還包含有默許首肯之意。中國這種有些自相矛盾的態度可能會給美國以刺激,即會使美國誤以為中國反對朝核的立場有所動搖,並以此表示可能要與朝鮮聯手同美國相對抗的動向。而中國之所以會持這種態度,有一種可能是,由於美國拒絕與朝簽訂互不侵犯條約,中國因此認為只有支持朝鮮加強一些核威懾,才能迫使美國對朝鮮安全作出讓步。
面對在朝鮮加強核威懾問題上的這種中朝似乎要聯手的跡象,儘管鮑威爾在9月3日再次表示美國沒有入侵和襲擊朝鮮的打算,希望通過外交談判解決朝核問題,但很難說以主戰鷹派起主導作用並力主對朝鮮採取軍事行動的布希政府不會很快動起手來,去炸毀朝的核武設施,即效仿1984年以色列派飛機炸毀伊拉克核武設施那樣,也派戰機對寧邊等核設施實施外科手術式的摘除。
當然,這僅是一種猜測。但是如果美國真的這樣做,其結果又會怎樣呢?是否會出現以下情況:
1、因為考慮到轟炸朝核設施很可能會引發朝鮮大規模軍事反擊,即集中在非軍事區北側萬門以上的遠程大炮和大量火箭導彈射向韓國境內,尤其猛烈轟擊漢城地區以及日本和美軍基地,百萬朝鮮大軍、數千輛坦克越過軍事分界線蜂湧進攻韓國,因此美國在轟炸朝核設施的同時,很可能會實施「一槍擊斃」方案,即對集結在非軍事區以北的朝軍和武器裝備通訊指揮系統等實施大規模轟炸,甚至使用小型小當量核武器進行核轟炸,以期將其一舉消滅摧毀,阻朝南攻,並有利於美韓北進攻朝;
2、或者在轟炸朝核時不對軍事分界線以北的朝軍和武器等進行轟炸,而是等待朝方反應。如果朝方馬上進行軍事反擊,即就迅即實行「一槍擊斃」方案,對其進行大規模轟炸殲滅;如果朝方只是氣勢強硬的口頭抗議,卻並不對韓國發動大規模軍事反攻,也就在完成了摘除朝核時不必再對朝軍進行大舉殲滅的狂轟濫炸;
3、朝鮮在核設施被炸時會不會大舉向南反攻,主要取決於中國的態度。如果中國全力助朝,並又一次出兵援朝抗美,俄羅斯也暗中表示支持和默許,那麼朝鮮在核設施被炸時也就敢於向南反擊。而且中國現在與美國仍處於准戰爭狀態,並與朝鮮簽訂有中朝條約,中國有義務和責任保朝安全,一旦美韓打朝,中國就應予物資支持和出兵相助。朝鮮這一向來之所以敢於對美韓如此強硬,很重要的原因是它一邊想拉攏俄國做自己的後臺,一邊充分抓住了中國必須保朝安全這一條。而如果中國只是口頭上、姿態上支持朝鮮抗拒美韓壓力,俄也只是持坐山觀虎鬥之態,那麼朝鮮在挨炸除核時就不敢以孤軍之師冒然南進去與美韓日作自取毀滅的死拼;
4、現在的問題是,當美國炸朝核設施並準備與韓國一起大打朝軍和入侵朝鮮之時,中國是否會再一次出兵援朝抗美去與美韓大戰?看來中國不會也不敢這樣做,這是因為:
中美雖因朝鮮戰爭只是停戰休戰而不是結束戰爭的終戰,兩國之間沒有簽訂互不為敵、永不再戰的和平條約或互不侵犯條約,仍屬於隨時可以交戰的准戰爭狀態,但是兩國早已建交,關係也已大大改善,並且互有益補,尤其中國更需要得到美國的幫助,中美關係的完全正常只待兩國簽訂和平條約一步了。但是如果現在中國因支持執意要發展核武的朝鮮抵抗美國,甚至出物出兵援朝,這就等於打破中美之間的准戰爭狀態而重新恢復戰爭狀態,再次成為真正的交戰敵國關係。儘管說朝鮮因得到中國支持和援助在美國炸核和侵朝時大舉反擊而會對韓美日造成巨大破壞、損失和傷亡,但中美在朝鮮半島這又一次兵戎相見的大戰卻對中國更為不利。
首先,中國失去了與美國締結取消互為敵國關係和准戰爭狀態的和平條約,中美又戰必將大有害於中國的經濟建設發展和小康社會的實現,不論吸引外資、進出口貿易、能源供應以及各行各業都將受到美國西方的嚴厲制裁而出現最嚴重的困難和危機;其次,國內已經腐敗氾濫,犯罪猖獗,貧富對立尖銳,階級矛盾加劇,資金外流龐大,黨政官員、富豪大款及家屬外逃規模驚人,種種政經軍問題和社會問題極為嚴重。如果這第二次反美的朝戰能夠打贏倒還好說,如果打敗,除了朝鮮必會亡國外,中國國內這一系列社會問題加上反戰浪潮就會總爆發,必會釀成內憂外患的甚至戰火燒向國內的社會大動亂、大危機、大災難和大戰禍。而在目前中美力量對比極其懸殊的條件下,不論從綜合國力、科技水平、軍事實力、實戰能力、戰略運籌以及黨和政府的人心向背來說,中國真要同美國再打起來,將很難取勝。僅就美國臺灣如果要炸三峽大壩和秦山大亞灣核電站,就會令中國陷於極度混亂恐慌之中,領導者因害怕長江中下游、江浙上海和粵港澳廣州深圳等遭滅頂之災,必會被迫妥協退讓,甚至被迫屈辱降服。正因為這樣,所以中國不會也不敢因要支持朝核和援朝抗美而會再次去與美日韓為敵大戰,處於坐觀戰局變化以待漁利的俄羅斯到關鍵時刻也不會全力支持中國和支援朝鮮,甚至可能反會與美聯手對付中朝;
5、再者,對於朝鮮發展核計畫、擁有核武器和進行核擴散的朝核問題,中美韓日俄五國以及世界大部分國家和聯合國都表示反對,都主張朝鮮半島無核化。因此美國因朝鮮堅持加強核威懾而派機炸朝核將其摘除,中國和俄羅斯並不能表示反對和阻攔,美國炸了白炸。
6、既然如此,這就意味著如果美國炸朝核,朝鮮因得不到中俄的真正相助,尤其得不到不願再與美國交惡的中國出兵援助,所以也就不敢真的舉兵南進。
由此看來,美國完全可以不顧中俄的助朝態度而去對朝鮮核武設施實施外科手術式的轟炸摘除,最多在炸之前要做兩項準備,一是為防備朝軍可能會對韓日和美軍基地炮擊和南進,在接近非軍事區地區和一些大城市進行一些撤離和疏散(日本近日已在做這方面的演習);二是為試探中國是否真會出兵援朝,很可能又會來一次「誤炸」而襲擊中國駐朝大使館。而實際上中國駐朝使館即使挨炸,中國領導人也不敢與美對抗,又可能只會像四年前科索沃戰爭時對美國轟炸中國駐南使館那樣,在口頭上抗議抗議,帶人們唏噓流淚悲憤一番和告戒中國民眾不要對美國採取過激行為而已。
但是,如果美國真的去炸了朝核設施,而朝鮮不敢南進反擊,中國也不敢出兵援朝與美大打,俄羅斯只會坐山觀虎鬥,這樣雖然可以避免中美直接交戰,然而這對中朝卻也極為不利和危險。朝鮮就此一蹶不振、分崩離析自不必說,對失去最後一道安全屏障的中國來說,則是起碼臺灣就可能會宣布獨立,其他各「獨」也會猖獗崛起,各種內憂外患必會凶險而出,中國國家和中華民族可能又會遭受1894年甲午海戰慘敗和丟失朝鮮以後被列強瓜分宰割的悲慘命運,甚至比那時更慘。因此如果中國沒有高超智慧的非凡之策可以阻止朝鮮發展核武和在不與美交戰的前提下提前阻美炸朝核,使朝核問題得以和平解決,這種災難浩劫將難以避免。(2003年9月5日)
作者簡介:上海嘉定人,1941年6月14日生於上海,曾是軍人,中國二戰史研究會會員,在湖南工作近三十年。無黨派人士,自由撰稿人,自力從事戰略學術研究。著作有《陰謀與抗爭--肯尼迪總統被剌案起因剖析:豬灣事件》和《中國的戰略失誤》(美國美中文化出版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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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總第1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