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淵：「美國之音」上的「夜壺言論」

年前，趁毛澤東出生一百一十年之際，美國之音記者方冰組織了一次名聲大噪的節目，一位陰底下稱與「江總」有親密關係，公開身兼「全球華人反獨促統會會長」，現任某大學臨時講師的程君復，與《晚年周恩來》一書的作者高文謙，作了言辭激烈的「擁毛非毛」辯論。程君復年少時，全家隨「人民公敵蔣介石」去了臺灣，但到了晚年卻衷心熱愛「偉大領袖毛主席」。在辯論中，程某不僅言辭粗鄙，還居然敢為餓死四千萬人的「人民公社」翻案，而且大罵非毛的大陸知識份子，說他們得了毛澤東的好，而「沒有良心」。

最近，中國又出了一件大事情。去年因揭露薩斯真相而出名的蔣彥永醫生，寫了一封呼籲中共高層為六四正名的信，震撼了世界輿論。對此，美國之音記者方冰又作了一篇「公平報導」，內容是在人大閉幕後例行的記者會上，就美聯社記者問及蔣醫生寫的信時，溫家寶所做的一番答非所問的回答，以及相關的評論；題目「中共新領導層對六四問題預留政治空間」，是出自六四學生領袖王丹之語，王丹的樂觀態度，表現了他個人的期望和耐心。

美國之音的這篇報導，是以《世界日報》主筆孟玄的話做的總結，孟玄說： 「既不承認錯、又不堅持過去的說法，這是一種最為婉轉的方式。……溫家寶的回答基本上可以平息因為蔣彥永上書帶來的政治震撼。」孟玄又說：

「你去看英國廣播公司的中文網站，你對蔣彥永的平反要求有什麼看法，主要都是海外的人回答。整個看下來，要求、同意平反的人不多，完全按照民運要求平反的實際上是極少數。」孟玄還說：「從海外的民意來看，這是目前中國政府能做到的最好辦法，那就是不去挑六四的創痛，等於默認當時有錯誤，但又不承諾平反。」

早在一九七六年七月，福特總統簽署的美國之音憲章說：「直接對世界人民廣播，符合美國的長遠利益，美國新聞總署的電臺美國之音只有吸引聽眾的注意、受到聽眾的尊重，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為此美國之音的廣播應遵循以下原則：一，美國之音應始終作為權威性的聽眾信任的信息來源，美國之音的新聞必須準確、客觀，並力求全面。二，美國之音代表整個美國社會，而不代表美國社會中的某一個階層。因此，美國之音在介紹美國的制度和思想時，應該做到內容廣泛，報導全面。」

美國之音的這兩次節目，都不是在介紹什麼美國的制度和思想，而是在重新討論舉世公認的中國暴君毛澤東的「是非功過」，和是否要為舉世公憤的北京六四屠殺事件「平反正名」的問題。以美國民眾和歷屆政府對毛澤東和六四這兩大人事的評價，程君復和孟玄的言論都是有違主流民意的，美國之音為他們，特別為自稱「一介僑民」程君復的偏頗言論提供講壇， 是有失「準確、客觀，並力求全面」的原則的。

而程君復宣導的否定毛澤東罪惡的錯誤信息，連中國共產黨都已經供認不諱。因此美國之音的「功過」辯論，雖然吸引了注意、但沒有受到尊重，它更以「美國有大學教授崇拜毛澤東」，誤導了數億中國聽眾：因此這個節目違背了美國之音憲章，影響極壞。程某人事後又作文辱罵高文謙與鄙人，聲言要開除我等的「族籍」，其態度之兇惡，文字之拙劣，再度引髮網上一片噓聲，當然也為美國之音擇題、擇人不善，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政治分析人士」孟玄的話，同樣叫來自大陸的同胞非常生氣。他說溫家寶的話「基本上可以平息因為蔣彥永上書帶來的政治震撼」，這簡直是在為違拗民意的共產黨打氣。通過 BBC 網上幾條帖子，他就籠括出了「海外民意」是「要求、同意平反的人不多，完全按照民運要求平反的實際上是極少數。」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不見在呼應蔣彥永上書的「為六四正名」的簽名運動，已有近五千人簽名？最可惡的是，他還要替共產黨出「不承諾平反」的餿主意：

來自臺灣的程君復和孟玄，原本是國民黨的「孝子賢孫」（他們一定不討厭共產黨的帽子），現在卻成了北京衙門裡的座上賓。於是，一個替共產黨的「始皇帝」叫好，一個為殺學生的「鄧二世」開罪，新奴才跳得比老奴才更起勁。而從奴才眼裡看人就更低，他們以為大陸人民都是草菅，有無餓死幾千萬人的事情，全憑他程君復的兩片嘴巴皮。孟玄更有甚之，他那教唆共產黨的話，無非是說六四那夜街頭的冤魂，該挨八路軍沒長眼睛的槍子。

程君復和孟玄的這番親共表現，叫我想起了一件往事。三十多年前，我在四川省榮昌縣教書，文革中蹲「學習班」，與同班有「叛徒嫌疑」的前縣長桂永厚結了「忘年交」，桂某人於一九三七年就入了「川東地下黨」。

有一天，他對我說：「替共產黨做事，就如一隻夜壺。用得著你，愈近愈好；用不著你，愈遠愈好。」那時我少不更事，年長了對桂縣長的這些話，就理解得愈來愈深刻了。 說來，章伯鈞、羅隆基就是周恩來騙來的「黨外夜壺」，劉少奇、鄧小平也不就是毛澤東的「黨內夜壺」。待到鄧小平翻身，胡耀邦、趙紫陽當過他「能抓耗子」的「好夜壺」；六四過後，楊尚昆、楊白冰兄弟就成了「抓完耗子」的「壞夜壺」了。楊白冰同志當年受同鄉小平同志信任，自然是很得意，但是他一把調門提高，說「要為改革開放，保駕護航」，就把鄧小平得罪了，這就叫「伴君如伴虎」。大家都知道，北京城裡有老虎，親共就是親老虎。

憑程君復和孟玄的那點兒道聽途說的閱歷見解，都不足以服侍北京老虎。

程先生的那番過頭的「擁毛」言論，可能已經使自己成了「幫倒忙的夜壺」 。而為六四「平反正名」，也不過是「皇帝的新衣」，隨時可以揭底點穿，孟先生又何必把話說得太絕，未來的新老虎說不定還當他是一隻「別有用心的夜壺」。

十五年前，紐約有一家臺灣傅先生辦的《中報》，他拿了共產黨的錢，為共產黨殺人叫好，結果關門大吉了；今天《世界日報》當然不會發表孟主筆的這些出格言論，來得罪廣大華人同胞，重蹈《中報》的歷史覆轍。然而，美國之音卻又一次將肉麻當有趣，把有違美國真實民意的這些親共「夜壺言論」，也搬上自己的講壇，就令人費解了。難道在「專制」和「民主」 間搞平衡，也算是「新聞中立」嗎？否則，一定又是在擇題、擇人上犯了糊塗。

二〇〇三年三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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