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揭黑記者第一人:先想如何活下去

發表:2004-11-11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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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克勤語錄
●語錄一

對我來說,最大的痛苦不是個人生活的清貧,而是內心的折磨。

●語錄二

我應該一年三百六十天奔走在路上,在民眾民生中奔走,寫稿子發稿子。我應該永遠在路上。

今年10月上旬,記者撥打了王克勤的手機,與往常不同,傳來的卻是電信臺小姐標準的普通話 「您所撥打的電話餘額不足,無法接通」。原來此時王克勤的手機已因欠費而被停機,這樣的狀況持續了整整八天,最後是他的小舅子替他交了1600餘元的費用。而此前,王克勤曾被傳媒界譽為當代中國身價「最高」的記者。

王克勤,曾被譽為2003年度中國記者八大風雲人物,2002年度中國傳媒傑出人物。可是,又有誰能想到,這位吒吒風雲的人物正處於尷尬的境地,不僅物質上清貧,內心更經受著痛苦的煎熬。

我最大的痛苦是內心的折磨

中國揭黑記者「第一人」,無疑是一個風光響亮的名頭,擁有這個名號的主人即使談不上大富大貴,物質生活比一般的記者應該要好得多。可是,王克勤目前僅僅是剛解決溫飽,連每月的手機費都交不起了。

2001年,揭開蘭州證券黑幕的蓋子後,經王克勤之手送進監獄的黑惡分子達168人,現在已有二三十人「通過各種關係先後出來」。為了妻兒的安全,去年,王曾經執意要將妻兒接到北京,不然「他們就像人質一樣被放在蘭州」。可是,最終因為妻子工作問題、兒子入學問題不好解決,未能如願。如今,王的兒子仍在蘭州上學,妻子剛剛來到北京,仍未找到工作。

「沒有北京戶口,孩子在北京讀書,要交3萬至4萬的借讀費,我們交不起。而且報社的宿舍在昌平,兒子如果來上學,我們就要在學校附近租房子,這筆費用也不小。」王克勤無奈地說。

王的兒子在蘭州上學,為了讓孩子全面發展,他們夫妻倆省吃儉用給兒子在少年宮報了一個繪畫培訓班。從他家到少年宮,坐公共汽車,車費是一元,如果跑到前面一站坐車,車費是五角。為了節省五角錢,兒子每天跑一站路搭車上課。有一次實在太累,在車上睡著了,結果被拉到終點站,他沒有錢再坐車,只好跑步去少年宮,進教室幾分鐘就下課了。談起這些,王克勤聲音哽咽,眼睛紅了。對於家庭,王克勤十分內疚,「看到媳婦為了買一件很普通的衣服而猶豫不決,左思右想,我心裏難受得要命」。

自從開始揭黑,生活上的清貧一直伴隨著王克勤。

2002年,王克勤開始調查北京市出租車行業壟斷問題,半年的時間沒有發表其他稿件,這意味著有半年的時間,他每月只拿1200元的基本工資。為了早日完成工作,節省開支,王克勤頂著酷熱走在北京東直門內大街的馬路上時,差點暈倒過去。有一天中午,王克勤沒有地方休息,困極了的他只好躺在長安街邊的長椅上,這時一名清潔工人走過來說,「打工的,還不快起來,你要去找事做,掙錢去。」

王克勤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新作發表了。沒有作品發表,就沒有稿費,是報社最窮的記者。找他上訪的群眾又很多,每個月手機都要打掉1000多元,有時候上訪的老太太打手機向他訴苦,一哭就是半個小時。

「對我來說,最大的痛苦不是個人生活的清貧,而是內心的折磨。一方面,這麼多老百姓找我,需要我深入基層採訪調查;另一方面,報社現在很難保障我的出差經費,這點讓我非常痛苦。寫稿子發稿子,我的內心會非常快樂,但我現在很多時候不得不呆在編輯部裡,這讓我有一種恥辱感。」王克勤如是說。

我想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2001年,王克勤因為《公選「劣跡人」引曝黑幕》一文影響甘肅某省委領導政績,被突然開除公職。他從百姓眼中的「王青天」變成一名上訪者,與各地來的上訪者一樣,徘徊在自己曾經工作過的政府門口,並被朋友告知趕緊離開甘肅,否則可能有牢獄之災。同時,上半年因為揭蘭州證券黑幕,曾有黑社會頭目揚言五百萬買他的人頭。巨大的壓力之下,王克勤幾乎崩潰。那時,他看見家門口的作坊工人在彈棉花,昏暗的光線下棉絮飛揚,彈弓錚錚作響,只想攜妻兒去南方以彈棉花為生。

12月底《中國經濟時報》的一紙調令,給王克勤的上訪之路劃上了句號。2002年1月,王克勤任《中國經濟時報》高級記者。

當記者問他為什麼不跳槽去那些高薪的市場化媒體時,「報社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我是個念舊的人」。

前不久,有人打電話給王克勤的母親,問他媳婦和兒子的情況,他媽媽沒有告訴他地址。「接到母親的這個電話,我當時感覺很悲涼。我現在考慮問題與其他人不一樣,別人是想著如何生活得更好,而我想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怎樣能保證家人的安全。其次,才能想怎麼做事情。」王克勤說。

去年暑假,王克勤曾經執意要把妻兒留在北京。暑假結束了,媳婦還是堅決把孩子帶回了老家。臨走時,她對王克勤說:「如果我們留下來,你的壓力會很大,你會想盡一切辦法賺錢,這幾年你一直秉持的為民請命、為老百姓說話的信念就會動搖,你有可能會走不下去。所以,我們回去。」王克勤問,安全問題怎麼辦。她說:「只要你多為老百姓做事就不怕。你為老百姓做得多了,蒼天也會保佑我們的。」

我應該永遠在路上

生活上的清貧、危險、現實的尷尬與無奈,都沒能阻止王克勤前行的步伐。雖然很久沒有作品發表了,但他一直在為「中國中西部農村貧困問題調查」計畫而奔忙著。他希望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組織作為該項目的挂靠機構,期望報社解決一部分調查經費,再從社會上募集一些資金,以研究員的身份做這個有可能要持續三年的調查。

「中西部農村貧困問題調查」計畫的設想,他認為,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快速發展,農村和田間勞動必將愈來愈遠離我們的生活,農村貧困人口真實的生存狀態正在遠離現代社會,而眾多的農村貧困者缺乏說話的機會,使得他們成為這個飛速發展的社會的棄兒。

「我應該一年有三百六十天奔走在路上,在民眾民生中奔走,寫稿子發稿子,一直這樣。這樣我的內心會非常快樂。我應該永遠在路上。」王克勤期望自己能有如此的未來。

實習記者 邢紫月

背景鏈接

記者的榮譽就在於深刻地關注和忠實地記錄人類社會正在發生和形成的歷史,不斷地揭示歷史進程中的瓶頸因素和問題所在,深刻地反映社會制度與政策的弊端,從而以新聞的力量推進社會的進步與文明。在歷史上,真正成功的、對人類進步事業有貢獻的媒體都是。

王克勤新聞觀

-王克勤現任《中國經濟時報》首席記者,被業界稱之為「中國的林肯 斯蒂芬斯」(美國著名揭黑記者),但現在窮到連手機費都交不起了。

-曾有黑社會揚言出價五百萬買他的人頭,因此王被傳媒界譽為當代中國「身價」最高的記者。

-缺乏調查經費,無法開展工作,這是王克勤當前最大的痛苦。

兩極對話

記者:您從1991年開始做揭黑記者,到現在十多年了。還一直在做嗎?從來沒有動搖過嗎?

王克勤:傳媒界有人對我的評價是 王克勤是個清教徒,對新聞是宗教式的追求。

記者:是什麼因素促使您一直走到今天?

王克勤:是一種本性的東西,是一種長期的熏陶。同時,是我妻子促成了我。我骨子裡的個人英雄主義的情節很濃。

記者:我覺得您現在應該是被援助的人了。

王克勤:跟我的過去相比,現在的生活好多了。我家是普通農民,妻子也是農民。我在家(吃飯)有一碟菜、一碗麵片就夠了,我覺得非常好。

記者:您眼中的記者應該是什麼樣的?

王克勤:記者的內心應該像詩人,記者的寫作應該像史學家,記者的作風應該像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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