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若天人。
膽識過人,起寒微而母儀天下,
拯危難於不測。
--袁帆①(何德蘭譯)洪秀全像我們的趙小姐進宮那年是中國歷史上難忘的一年。約三年之前(1850年)興起於南方的太平天國已經在長江邊上的南京建都,並派出「長毛」叛軍一路向北攻城略地,目標直指北京。他們一路摧枯拉朽,留下滿目瘡痍,1853年底已到達離京師不足一百英里的地方。
他們的成功實在非同尋常。從西南起兵時是一支一萬人的隊伍,當到達南京城下時,他們已經有八萬之眾了。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軍需部門,沒有經過訓練的軍事領導人,但卻有不顧一切的膽量和勇氣,使官軍望風披靡,根本不敢跟他們打照面。他們每攻克一處新的地方,一般的小偷和強盜就懷著搶劫和發財的動機蜂擁加入。每一個村莊裡都謠言四起。他們逼近京師時,城裡從紫禁城內年輕皇帝的宮殿到城牆根下最窮的乞丐的席棚,每一個角落都流傳著荒誕不經的故事。
我妻子說:「我記得剛到中國時,一天晚上和一個老護士銀媽坐在炕上,惟一的燈光來自一根浮在油盞中的燈芯。銀媽的年紀跟慈禧太后差不多,但她和太后不同,頭髮已經全白了。當我走進這昏暗的屋子時,有一群婦女和姑娘--都是醫院裡的病人--圍在她旁邊,屏著呼吸聽她講太平軍叛亂時的恐怖。
「『嘿!』銀媽說道,『長毛往北京打來,一路上要做的不過是想剪多少紙兵就剪多少紙兵,放在盒兒裡,遇上官兵往上面吹口氣,它們就成了了不得的兵將,真是銳不可擋。待會兒打完仗,他們得了勝,只要再往它們上面吹口氣就完了。它們會化作紙人,仍舊給裝在盒子裡,不用吃飯,也不用穿衣。真的,長毛的魂兒到處都是,饒他是誰,只要剪了紙兵,它就真能變成兵。』
「『可是,銀媽,你並不相信那些個迷信,是嗎?』
「『那可不是迷信,大夫,是真的,那時人人都信。那時女的不能讓人看見有紙和剪子,就怕街坊鄰居去官府告密說她給長毛剪紙兵呢。謠言多得什麼似的,每個人幹什麼說什麼都得處處小心,要不就被加個通匪的罪名給抓了去。』
「『可是,銀媽,你真的見過什麼紙人變成士兵?』
「『沒,我自己是沒見過,可離我們不遠住著一個老婆子,人們說她通長毛來著。一天晚上我爸看見有兵進了她家,就跟了進去,見裡面儘是紙人。你們美國不一定有這些個事,可在那些兵荒馬亂的日子裡不少人見過。』」
中國各地每逢戰亂動盪的時期都會流傳這類故事。老百姓走到哪裡都面帶恐懼、聲音不安地悄悄告訴其他人據說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看見或聽見什麼。這些迷信也不是僅僅普通老百姓才有,上層社會的許多人也都相信,怕得不得了。
太平軍叛亂是在趙小姐十五、六歲時發生的,那麼在進宮之前的兩三年,她一直聽說過這些故事。她被送進紫禁城之後肯定仍會聽到太監帶進來的這些故事。這些故事不僅在宮中所有的婦女中,也在太監的夥伴中流傳,而且對於這些與世隔絕的人來說,它們顯得更神秘、更嚇人,就像鬼故事在夜色朦朧中講聽起來會更恐怖一樣。這個在某種程度上不正可以說明慈禧太后對1900年的義和拳迷信,以及對他們所稱的能隨意召喚天兵天將而自己則刀槍不入所持的態度嗎?
被稱為「鴉片戰爭」的那場戰事結束時趙小姐是十歲。據說當時的皇帝在接到批准鴉片進口的請求時答道:「禁例一開,終為國家之害,斷難允准。」不過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大家都承認中央政府強烈反對在中國境內銷售和使用這種毒品。退一步說,中國同歐洲政府的第一次衝突就是在這樣一種事情上。光榮歸於中國的欽差大臣,引起爭端的兩萬箱鴉片移交給他之後,他就下令將其傾倒在巨大的桶內,混合在生石灰之中徹底銷毀,以免毒害百姓。中國官員可能表現出了對國際法的無知,他們可能顯示了一種不聰明的對外國人的蔑視,但他們鴉片吸食者寧可承擔巨大的財政損失而不肯以危害自己的臣民為代價獲取稅收,而英國投入戰爭的目的就是為被銷毀的鴉片索取賠償,這些都是抹殺不掉的歷史事實。
中國人一般將鴉片稱為洋煙。我的妻子說:「訪問中國家庭時,他們常常向我遞上煙槍,婦女們見我拒絕就會表示驚訝,說她們還以為所有外國人都抽大煙呢。」
從中國人的觀點看來,鴉片戰爭的結果是什麼呢?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對此印象如何?
英國要求兩千一百萬兩白銀的賠款、將香港--南部海岸的一個島--割讓給他們,以及五個港口城市開放對英貿易。中國在東方民族中喪失了宗主國地位,第一回見識了來自西方的白禍。
吸鴉片的滿清官員雖然慈禧太后那時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但對外國人也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那是一個來搶奪他們財富的海盜,來盜取他們的土地,來他們的國家橫行無忌。不論對於男人、女人和孩子來說,外國人都成了真正的妖魔,「洋鬼子」這一語詞即由這種印象具體化而成,大部分中國人對外國人都是如此稱呼的。一天我在北京的街上散步,遇上一名婦女抱著個兩歲的孩子。我從她們旁邊過去的時候,那孩子拍拍母親的臉,悄聲說「洋鬼子來了」,驚恐的母親連忙用手摀住了孩子的眼睛,免得它們看見後受傷害。
有一次,一位朋友在中國各地周遊,有一個身穿綢緞、頭戴官帽的中國紳士去他住的那個客棧拜訪他,對他深鞠一躬,稱他為「老洋鬼子先生」。
我妻子說道:「我被上層社會的家庭第一次請去出診時,常常看見小孩子邊從外面的院子裡跑進屋裡邊嚷著:『洋鬼子大夫來啦!』我甚至聽見婦女和我的助手說話時用這一名詞稱呼我,直到我表示反對了她們還驚訝地問道:『敢情她不喜歡讓人叫洋鬼子?』」所以慈禧太后對外國人的第一印象肯定是惡鬼。
①東京,越南北部一地區的舊稱。丹比上校告訴我們說:「一個法國人和他的妻子被躲藏在中國的匪徒從東京①抓走了,中國政府接到營救這兩個人並使他們恢復自由的請求,於是派出一協軍隊追到了匪徒的老巢,把被抓的人救了出來。法國政府對中國政府的協助表示感謝,並獎給了那位協統一枚榮譽軍團勛章。可過了不久,他們又以中國耽擱了營救的實施為由要求就這一暴行得到一筆巨額賠償。中國人目瞪口呆,可他們還是支付了這筆款子。」
這一事件並不孤立,中國政府與歐洲列強的關係中類似的經歷還有不少。赫爾科姆、貝雷斯福德、戈斯特.科爾科豪恩等作家在試圖說明中國人對我們的情緒時,對這些都報導過。所有這些都發生在趙小姐作為妃子而受歷練的年代裡。
要記住,對許多選來的妃子,皇帝從來沒費心去看一眼。到了宮裡之後,她們的脾氣性情被仔仔細細地記錄了下來。我們將會看到,她們對分派給她們的職責的忠誠,她們執行任務時的勤謹,她們御下之寬、對上之恭,以及同列間的相處,所有這一切再加上許多其他方面是她們獲得提拔的全部依據。
趙小姐進宮的時候也像她那個階層的大多數姑娘,並沒受過多少教育。她也許學過《女誡》,從中學到:「晚寢早作,勿憚夙夜;執務私事,不辭劇易。」她也許被進一步要求:十五歲,過二十;辭親人,別家裡;嫻婦職,①從英文轉譯。習婦事。①要不她也許讀過《女孝經》,從裡面瞭解到對地位比她尊貴的人採取什麼態度並非小事。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沒受過什麼教育。
但她有比受過教育還要好的東西--對學習的愛好。所以當她有幸--或者可以說是不幸,因為我們看到有人對此是有不同看法的--進宮之後,就在那裡發現了專教後宮的都是一些受過教育的太監。她聰明,有魅力,而且我想還可以順理成章地認為,她野心勃勃,當然這裡面沒有貶義。她以全副精力投入了學習之中,非常勤勉,其目的不僅是為了引起教師的注意,而且也是為了把自己造就成一位還過得去的學者、一位不錯的書法家、一位傑出的畫家。沒過多久,她在眾多嬪妃中脫穎而出,不但贏得皇后的讚賞和垂青--也許說感情更合適一點--而且得交實郾救說納褪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