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大壩壽命50年還加個0？

一、王岐山談北京工人體育場的使用壽命

2004年11月4日北京市市長王岐山在中國科學與人文論壇上談到2008年國際奧運會時體育場館的建設，其中特別談到北京工人體育場的使用壽命問題。

2008年北京市舉辦國際奧運會，奧運會的閉幕式將在新建的奧運會主場館「鳥巢」進行。由於時間上的衝突，引入注目的足球決賽就不能在主場館進行。有人提出，利用容納八萬人的北京工人體育場，即符合節約的原則，又滿足要求。但是專家們否定了這個方案。為什麼？北京工人體育場建於1958年，是向國慶十週年獻禮的十大建築，到2008年正好是50週年的生日。在北京工人體育場的設計時，確定的使用壽命為50年，到2008年正好是使用壽命結束的時間。北京市委認為剛剛才到50年嘛，是否請專家看看，想辦法再延長一點它的使用壽命。結果，沒有一個專家敢在上面簽字。科學就是科學，50年的使用壽命就是50年。專家們在檢查過程中發現，北京工人體育場建築物中的鋼筋、水泥都存在不少隱患，安全存在嚴重問題。要延長它的使用壽命技術是可能的，需要對北京工人體育場進行大修、加固和更新，去除病患。只是大修、加固的費用和重修的費用相似。

這是王岐山對建築物使用壽命的觀點。

二、李鵬談三峽大壩工程的使用壽命

三峽大壩工程的使用壽命是多少？這是工程決策中的一個重要問題。三峽工程可行性論證，對這個重要問題沒有明確的答案。三峽大壩工程被中國領導人譽為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大工程。既然「利在千秋」，那麼經濟使用年限就必然要在一千年以上。

1994年三峽工程上馬之後，全國政協委員、長辦高級工程師劉崇熙撰寫了一篇文章，論述大壩工程使用壽命的文章，文章指出︰「我國興建的大量混凝土壩在運行10至30年後局部呈現嚴重病害，以致危急到大壩安全。」文中提出了「三峽混凝土壩的耐久壽命，預計50年」的結論。

劉崇熙將文章交給全國政協副主席錢偉長。錢偉長先生在海外戰爭之後曾發表過一篇文章，從大壩工程安全的角度，反對三峽工程上馬。後來錢偉長先生知道這篇文章觸了地雷，又馬上到三峽大壩工地去表態，支持這個工程。錢先生看到這篇文章之後，覺得事情重大，就將文章呈送到江澤民處，並建議全國水利工程學會召開緊急會議，對此加以討論，對現有大中型壩體進行普查和處理。江澤民則把文章轉給李鵬，讓李鵬處理。李鵬認為劉崇熙提出的三峽混凝土壩的耐久壽命為50年的結論是錯誤的，仍然堅持三峽大壩的使用壽命在500年以上。為此，李鵬讓國務院三峽工程建設委員會副主任郭樹言回信，予以反駁。

這個問題沒有展開討論，就被扼殺了。

三、水利部長對中國三分之一水庫大壩安全的擔憂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建築物都有使用壽命。從北京工人體育場想到水庫大壩。水利部部長汪恕誠自上任以來，已經在各種場合反覆強調，中國八萬六千多座水庫大壩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水庫大壩是危壩病庫。也就是說，在神州大地上有三萬多座大壩和水庫是不安全的。每年汛起到來之前，國家抗旱防汛總指揮部都要三番五次地強調，在汛期要特別注意水庫大壩的安全問題。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危壩病庫？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其中的大多數水庫是和北京工人體育場一樣，在那一個年代修建的，到如今都已經四－五十歲了，已經進入使用壽命的後期，在大壩中存在這樣和那樣的隱患，因而影響到大壩的安全。所以，不能排除，水利部部長汪恕誠也認為水庫大壩的使用年限只有五十年。

四、建築物的使用壽命

建築物的使用壽命，是指在正常維修而沒有大修的條件下，建築物的一般使用壽命。在德國工程界，原來將建築物的使用壽命分為技術使用壽命和經濟技術使用壽命，主要是考慮的角度有所區別，比如一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高層居住建築，其技術使用壽命為50年到70年，經濟使用壽命可能就短一些，為40年到50年。現在的發展的趨勢是，不再區分技術使用壽和經濟使用壽命，而多採用經濟使用壽命，即這座高層居住建築的使用壽命為50年。當然不是說這座居住建築在50年後必須拆除。在德國超過百年的居住建築比比皆是，而且保護得相當好。建築物使用壽命為50年的意思是，建築投資效益計算只能計算50年。要想在50年後繼續利用建築物，就必須再投資，進行大修、更新，而這筆投資和新建的投資額相彷。如果房主把大修和更新的錢，分散在前面的50年中不斷地進行，那麼到50年後，他的房屋還是能再使用50年。不過把這前50年中的花的錢累計起來，也和新建的投資額相彷。

中國人得到的第一個世界冠軍，是乒乓球選手容國團在德國多德蒙特市的威斯特法倫體育館中得到的，這個體育館是1952年建造的，使用年限已經超過50年，由於不斷維修和更新，現在一直還在使用。2004年中國花樣滑冰選手申雪和趙宏博在這個體育館中被譽為「征服觀眾心靈的冠軍」。北京工人體育場所面臨的決策就是，一、更新；二、重建；三、放棄。王岐山認為北京工人體育場不能作為2008年的奧運會場館用，主要是北京市政府認為投資大修北京工人體育場，從經濟上來說，不合算，不如修一個新的。

位於吉林省的豐滿水庫大壩，是和長江三峽大壩同一類型的混凝土重力壩，建於1937年，1943年開始發電，是中國最早的大壩工程之一。至1988年，豐滿大壩已經51歲，在風化、冰凍、溶蝕的作用下，老化現象明顯，表明嚴重破損，呈軟化、疏鬆、剝落狀。大壩上游面破損1300平方米，下游面破損6100平方米（不含溢流面），破損程度一般為10－40厘米，個別達1米多。根據這個狀態可以確定，豐滿水庫大壩已經進入使用壽命期的末尾。為此決定對大壩進行全面加固和更新處理，以延長其使用壽命。延長的使用壽命，只是此次加固和更新投資的結果。並不是說，因為豐滿水庫大壩從建造到2005年已經有68年的壽命，今後還能用幾十年，就可以說水庫大壩的壽命就是100年，甚至一千年。豐滿水庫大壩68年的壽命，和今後幾十年的使用壽命，是建造投資和1988年大修投資的結果。

中國四川的都江堰，是兩千多年前建造的，至今仍在起作用（紫雲鋪大壩建成之後將失去大部分工程），這是都江堰水利工程從建成之後，經過歷代不斷修繕的結果，而不是都江堰水利工程的使用年限有千年之久。

五、誇大水庫大壩工程的使用年限就是誇大水庫大壩工程的經濟效益

劉崇熙工程師提出的「三峽混凝土壩的耐久壽命預計為50年」的結論，和國際上工程界認為大壩工程的經濟使用期為50年的觀點是相吻合的。參加北京工人體育場使用壽命論證的科學家，也是持這一觀點。而李鵬提出的三峽大壩的使用年限超過500年，可以達到1000年，是不科學的。因為建築物的使用年限是指建築物在沒有大修條件下、滿足設計標準而正常使用的年限。三峽大壩能不進行大修而維持1000的正常運行？回答是否定的。事實是，三峽工程的船閘，在投入使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必須進行大修了。

誇大三峽大壩工程的使用年限，就是誇大了這個工程的經濟效益。在投資效益分析中，一個經濟效益不好的工程，通過誇大工程的使用年限，可以變成一個所謂「經濟效益好」的工程。

一個巨型的水庫大壩工程，在宣傳上靠的是一、二句口號。當年黃河三門峽大壩靠的是「聖人出，黃河清」這句俗語；而當今的長江三峽大壩靠的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這個口號。「利在千秋」的技術基礎就是三峽大壩工程的使用年限起碼要達到一千年，而工程技術人員認為三峽大壩的使用年限只有五十年。沒有」利在千秋」，何來「功在當代」？

作者為工程師，現居德國。

──《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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