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口述歷史:我把林彪父子埋葬在溫都爾汗

發表:2005-08-20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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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炳信.深談系列

人物:王中遠,原北京國際信息協會副會長
曾陪同中國駐蒙古人民共和國大使許文益赴現場處理林彪墜機事件
時間:2004年6月25日
地點:江灣大酒店四樓688廳


他把林彪父子埋葬在溫都爾汗

3年前,美國紐約的「9.11」事件,震驚世界。

33年前,林彪摔死在蒙古的溫都爾汁也同樣震驚世界。

1971 年9月13日凌晨,林彪乘三叉機256號飛機墜毀在蒙古人民共和國肯特省省會溫都爾汗時,他的身份是: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副主席,中華人民共和國元帥。在1969年4月28日的中共九屆一中全會上選出的中央委員會主席是毛澤東,副主席是林彪,政治局常委除毛和林外,還有陳伯達、周恩來、康生。在1956 年9月28日召開的中共八屆一中全會上,中央委員會的主席是毛澤東,副主席是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陳雲,總書記是鄧小平。在1973年8月30日召開的中共十屆一中全會上,中央委員會的主席仍然是毛澤東,副主席是周恩來、王洪文、康生、葉劍英、李德生。

毛澤東是大政治家,也是大哲學家。他在1966年7月8日給他的夫人江青寫了一封自稱是黑話的信,他寫道: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過七八年又來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來。
我的朋友的講話(指林彪《五一八講話》),中央催著要發,我準備同意發下去,他是專講政變問題的。這個問題,像他這樣講法過去還沒有過,他的一些提法,我總感覺不安。我歷來不相信,我那幾本小書,有那樣大的神通。我是被他逼上樑山的,看來不同意他們不行了。在重大問題上違心地同意別人,在我一生還是第一次。

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總覺得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就變成了這樣的大王了。在我身上有些虎氣,是為主,也有些猴氣,是為次。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這兩句正是指我。人貴有自知之明。

也許是天機暗合,也許是玄機深藏,總之,從1966年8月1日在中共八屆十一中全會上就改組和調整為中共中央副主席的林彪,就一路飄紅,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如果掰著指頭數一數,林彪從上到下,也就5年。沒有逃出毛澤東的每過七、八年又來一次的大規律學的讖言。爬得高,摔得狠。民間俗語也順勢打了一個響指。

33年前林彪的飛機墜毀給那一茬的中國人心理上的衝撞留下了荒誕、陌生、複雜、迷茫、強撼、沈重的感覺。

林彪出逃,機毀人亡。歷史雖有說法,但「9.13」事件依然是一個大謎。筆者的老朋友孫一先,在「9.13」事件發生期間,正任中國駐蒙古國大使館臨時代辦。他說,林彪為何選擇蒙古為出逃路線?為何中國對蒙古的外交交涉受到阻難?為何林彪、葉群的頭顱被割去莫斯科?為何包括黑匣子在內的機上遺物一直被扣留?這些都有待後人去破解。坊間、網上、口頭都有關於林彪之死的種種猜測和新銳的解密說法,那種為真,那種為假,不得而知。
王中遠,就是當年林彪墜機現場的四人現場處理小組成員之一。十年前,我就認識王中遠,多次在私人場合聽他講過「9.13」事件的故事。

借他這次來穗休息的機會,我請他又講了一遍當年的親歷記。

王中遠今年已過耳順之年,是江蘇蘇北人,如果不問籍貫,窄一看上,王中遠的臉型更像是一個蒙古人。王中遠是1966年畢業於北京大學東語系,學的是蒙語專業。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三年後他派往一個偏遠的國家大使館工作,在外交生涯中,碰到了震撼中國大地的「9.13」事件,並成了這一事件的重要見證人。

田炳信:主要是想瞭解林彪當時9.13事件的情況,你作為目擊者和工作人員,能不能談談當時的情況,怎麼得到通知的。

王中遠:「9.13」事件在中國共產黨歷史上是個重要的事件,更為世人所關注。1971年9月14日,和往常一樣,使館是八點上班,剛吃過早飯,還未上班就收到蒙古外交部打來的緊急電話,稱蒙古副外長額爾敦比列格要緊急約見許大使,說有一架中方的飛機在溫都爾汗墜毀,機上的9人死亡。剛到任20多天的許文益大使,是位老革命、老前輩,為人持重,具有豐富的外交鬥爭經驗。八點三十分,許大使去外交部,蒙古副外長額爾敦比列格通知稱,13日凌晨2時左右,在蒙古肯特省(省會為溫都爾汗)貝爾赫礦區以南10公里處,有中國一架軍用噴氣飛機失事,乘員9人已全部遇難,並就中方軍用飛機深入蒙古領空提出口頭抗議,希望中方做出正式解釋,許大使拒絕了蒙方的抗議。當時使館與國內聯繫非常困難,使館還沒有專設電臺,通訊很困難,很慢。

田炳信:慢到什麼程度?

王中遠:當時使館沒有專設電臺,拍發電報要到蒙古郵電局,線路年久失修,時好時壞,加上蒙古人辦事效率低,特急電報發到北京有時要幾個小時。不像現在通訊那麼發達。那次發報是我去的,蒙古郵電局說,線路又出故障了,發電報要經過莫斯科轉,什麼時間能發到北京不知道。

田炳信:那你們通過什麼辦法和國內聯繫上的?

王中遠:後來經研究,許大使當機立斷,決定啟用封停了兩年之久的中蒙之間專設的長途專線電話,先用蒙方的國際長途電話線路要北京外交部,請示北京同意後啟用專線電話,在中午時才將消息傳到北京。

田炳信:那時的外事紀律很嚴呢?

王中遠:是,外交無小事。

田炳信:聽到墜機的事你們驚奇嗎?有什麼猜測和議論嗎?

王中遠:有,根據乘員人數情況,不可能是戰鬥機或轟炸機,因為作戰飛機不可能有9人。那時,敵情觀念還是很強的,甚至有的同志分析,會不會是美國或臺灣的偵察機,在飛機上噴上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徽,飛到蒙古搞偵察,但是飛機上不可能有這麼多乘員,各種猜測都有。但誰都沒有想到真正墜落的是一架專機。只是後來到現場後,我們確才認為是一架專機,但專機上是何人所乘,也沒有深想。

田炳信:你們是什麼時間到達墜機現場的?

王中遠:得到蒙方的消息後,我們找出一張蒙古一百五十萬分之一的地圖,找到了蒙古肯特省會溫都爾汗,溫都爾汗離中蒙邊界至少有三百多公里。當時許大使指示:一、馬上向國內報告,二、派二秘孫一先帶我和瀋慶沂先去現場察看,並立即通知蒙方。9月14日中午,蒙古外交部通知,同意我方派三人到現場察看,並準備了專機,下午就可起飛。可是,由於通訊的原因,使館還沒有得到北京的指示。

田炳信:那不是很麻煩?

王中遠:是麻煩,使館是在9月14日下午6點才收到國內的指示電報,指示許大使帶隨員親自到現場處理。但失事飛機上所乘何人,飛機性質隻字未提。但已過了原和蒙方約定的起飛時間。

田炳信:那到底是什麼時間你們到的現場?

王中遠:真正的起飛時間是9月15日下午2點45分。由許大使親自帶隊,有孫一先同志、瀋慶沂和我一行四人前去現場。這中間還有很多插曲,就不說了,只談一件。關於失事飛機的事的處理,每一件都要請示國內,國內曾來電要求把屍體就地火化,蒙方提出,蒙古沒有火葬的習慣,而且那個地方也沒有條件火葬,建議按蒙古習慣土葬。

田炳信:溫都爾汗機場大嗎?

王中遠:很小,實際就是一個簡陋的機場,只有幾間平房,沒有指揮塔,只有幾部電臺車,一排電線桿。我們乘的是伊爾14飛機,蒙古派了外交部領事司司長高陶布、亞洲司專員古爾斯德和蒙古邊防內務軍的桑加上校,此外還有記者、攝影師、醫生、法律專家約十七八人,同乘一機飛往溫都爾汗。

田炳信:從溫都爾汗機場到出事地點還有多遠?

王中遠:飛機從烏蘭巴托飛到溫都爾汗也就一個多小時,大概是下午四點鐘,從機場到現場,蒙方介紹說有70公里。分乘兩輛蘇式嘎斯69和一輛大驕車出發。

田炳信:現在看我們當時的反應還是不夠快,9月13晚出的事,9月15日才去。

王中遠:因為他們14日才通知的我們,9月13日是凌晨出的事,我們15日晚上才到,相當於過了兩天多。

田炳信:當時去的時候感覺怎麼樣?是民航出事還是……

王中遠:聽到消息後,有一個分析,可以肯定不是一般的飛機,因為一般的民航飛機不可能只有9個人,至少是首長的專機,肯定是不一般的。

田炳信:當時許大使有沒有跟國內聯繫,他知不知道?

王中遠:國內保密還是很好的,關於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沒說,只是讓我們處理這個事件,我們現場看情況,再把情況報回來。下飛機後,當時就勘察現場,天還沒黑。

田炳信:當時到現場看的感覺如何?

王中遠:我們乘車沿克魯倫河岸走了一個多小時,走過平坦的草原,轉向東北,進入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帶。再走一個多小時,才到了飛機失事現場。現場是一塊不太規則的長方形丘陵河盆地,四周是小的丘陵,深秋的蒙古草原草很茂盛。小小的盆地十分平坦,南北長約三千米,東西寬約八百米。蒙方譯員告訴我,這個地方叫蘇布拉嘎盆地,屬肯特省依特爾默格縣管轄,距省會溫都爾汗約70公里,距貝爾赫瑩石礦約10公里。在盆地中央,由北向南長約800多米,寬約300多米草地,全部燒黑了。四處散落著飛機殘骸,機艙部分爆炸攤在那裡,屍體蒙方沒動,最近的飛機艙8、9米,排開去,一共有一二十米吧,都是機艙爆炸迸出來的,人基本上是斷骼膊斷腿。有些屍體發紅,林彪的腦袋摔出來了,頭髮讓火燒黑了,腦漿也出來了。當時的的確良軍裝很容易著火,衣服都燒沒了,基本上是裸體的,手腳衝天、趴著、仰著的都有。蒙方用白布都蓋上了,我們揭開了進行拍照。9個人裡面8個男的、1個女的,是葉群。葉群是燒的最輕的,除頭髮燒光外,身上還是比較白淨。看樣子當時飛機一爆炸,還沒有馬上死掉,手腳的姿態還有掙扎的痕跡。現場北端開始有飛機機翼在地上劃了一道溝,很深,約有10-20厘米深, 20多米長。據蒙方飛行專家介紹是飛機在機翼擦地刮的,當時飛機試圖迫降,選擇的地點應該是不錯的。如果是飛機肚子著地就迫降成功了,但是不知什麼原因,飛機失去平衡,機翅膀先著地,飛機往前衝,又起來了,往前200米左右,爆炸了,機身部位爆炸,機尾部分甩出去了,實際上是兩大攤,機身爆炸一攤,機尾部分一攤。散落了很多東西,也有些槍支,衝鋒槍、手槍、子彈,皮質文件包是空的。頭天就看了看,拍了些照片。蒙方也派兵把現場警戒起來了。當天現場看完之後,就回酒店,連夜談判。蒙方也要搞一個會談紀要,他要我們認可是中方的軍用飛機,侵入蒙方領空,以不明原因墜毀。我們當然不能承認,因為飛機上有中國民航的字樣,所以我們說是民航飛機,不是軍用飛機;第二點,我們並不是侵入。談判的其他內容都很容易,雙方鬥爭的焦點就是以上兩點。

田炳信:後來結果如何呢?

王中遠:非常艱難,我們整整談了一夜,我和瀋做翻譯,寫記錄。蒙方事先準備了一個稿子,鬥爭的焦點是我們不承認是軍用飛機,不承認侵入。蒙方的理由是,人是有軍人,有槍支,是軍用飛機。當天夜裡談判沒有結果,沒有談完。第二天一早又去現場,重新看,重新拍照,又談了關於選址埋葬的問題。飛機失事在盆地中間的最低點,我們在山坡上朝東方向(田:向著祖國),選了一個地方,連夜挖掘,長15米,寬3米的一個大坑。現場屍體旁都放著棺材,白碴的,薄薄的,非常簡單。我們現場重新檢查後,將屍體裝殮,都僵硬了,沒辦法,手腿再掰過來,裝進去。都是蒙古兵干的。我們在現場談判。按我們編的順序,1、2、3、4、5、 6、7、8、9,我們按編號編出來,林彪是5號,一個完整的大坑,9個人並排放進去,把紅布黑布蓋上。完了之後,我們四人象徵性的一人鏟了一鍬土,蒙方士兵堆了個墳頭,還是我建議搞個標誌,把飛機殘骸螺旋槳進氣口環架過去,放在墳上,蒙方士兵用汽車把進氣口環和環中間的分流錐都拉來放到墳頂,一眼望去不鏽鋼品的環和中間尖的分流錐也是滿像樣的。然後找了個木頭牌子寫了幾個字,什麼遇難者之類的。當時我們幾個還默哀了一下,不管怎麼樣,也是中國同胞,9個人,遇難者。

田炳信:蒙方有沒有灑了些酒在上面?

王中遠:那到沒有。

田炳信:這個儀式搞完的時侯是16日了?

王中遠:是16日中午,然後回酒店。

田炳信:為什麼沒有把屍體都運回來。

王中遠:當時國內沒有明確,要是運回來確實也很麻煩,我們不知道飛機裡是個什麼人物。國內也曾要求過火化回收骨灰帶回,但蒙方沒有火葬,只好就地掩埋。

田炳信:許大使一直在嗎?

王中遠:一直在,他是領導,主談。談判的情況孫一先同志的《在大漠那邊》一書中寫的很清楚,當時只有我知道林立果,我在北大讀書時,他也在,知道是林彪的兒子。當時林豆豆也在北大,是中文系的。

田炳信:你怎麼知道是林立果,你看到什麼了?

王中遠:我們一個屍體一個屍體檢查,其中有一個人仰面躺著,衣服都燒光了,我看著他底下還有沒燒完的衣服,就扯了扯,扯出一個語錄本,內有一些軍人照片的底片和空軍大院出入證,編號0002,沒有貼照片,上面寫著林立果,男,24歲,幹部。

田炳信:社會上有傳聞,飛機是被導彈打下來的?

王中遠:社會上有各種傳聞,這是其一,但這部飛機至少是在幾千米的高空飛行,如果是高空幾千米被打中,殘骸至少要在方圓幾十公里,而飛機實際上是在地面爆炸的。屍體聚集在一起,基本比較完整,如果是高空幾千米打中爆炸,那屍體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了。當時有人提出來有個洞,有人懷疑是不是打下來的,實際上應是飛機爆炸裡面的東西向外衝出來的,洞口是外翻的,所以肯定不是被導彈打下來的。老孫回國匯報後,又匯同國內有關專家研究,結論是「自行墜毀」。

田炳信:你們回到溫都爾汗以後,還繼續和蒙方談嗎?

王中遠:我們一回到溫都爾汗就又開始談判,雙方態度越來越激烈。9月16日下午,處理完現場事宜之後,回到溫都爾汗,連夜談判一直到17日一整天。17日下午,我們確實感覺不能再呆了,我們提出要回去,他們請示以後也同意了,晚上六時起飛,回烏蘭巴托。到烏蘭巴托以後,馬上給國內報告,因為當場談判實際談了兩天兩夜,談話記錄也很長,都是原話對口記錄,我又準備了現場草圖,東西南北走向,怎麼走法,機身在那裡爆炸,屍體的位置擺法,當時不知人員身份,我就用紅筆畫出來,寫上中國遇難烈士,一號、二號……。材料準備好後,由孫一先同志回國向總理直接匯報,孫一先同志9月21日下午回到北京,當夜向周恩來總理匯報到次日凌晨三點多鐘。當時與孫一先一道回國的還有一名翻譯,回國休假,對事件一點都不瞭解。匯報時總理當場問老孫,回來幾個,答兩個,那個沒去現場,他是回來休假。總理就問那個哪去了,符浩(當時任外交部辦公廳主任,後任過外交部副部長)說他已經回家了,他不瞭解情況,總理很嚴肅地說:「誰讓他回家的?」並批評符浩:「你當過兵嗎?你會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嗎?」符浩馬上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立即派人把那名翻譯找回來,安排在外交部招待所「關」了起來。

田炳信:當時老孫知道是什麼事嗎?還是匯報完才知道?

王中遠:當時不知道,匯報時也不知道,一直到傳達文件。

田炳信:當時講林彪的飛機一起飛,全國的機場都關閉了,有這回事嗎?

王中遠:聽說是這樣,但為什麼關閉,也不得而知。

田炳信:關閉是所有的飛機起飛和降落不了。

王中遠:對,應該是。

田炳信:你是什麼時間知道林彪的事的?

王中遠:我知道的很晚。當時雙方談判很緊張,回到烏蘭巴托後,開始準備國慶了,因為許大使剛到,每年國慶的酒會也很忙。9月29日下午五時,蒙方電臺播發了一條簡短消息,還是按照他們的觀點,說中國「軍用飛機」「侵入領空」。9月30日,在使館國慶招待會上,蒙古國防部外事處長私下「咬著耳朵」問我:「林彪還活著嗎?」我按照國內指示答覆:「一切照舊。」這說明蒙方已從國際各方面的傳聞中似已猜想到失事飛機的死者裡有林彪。
田炳信:事後你會有聯想嗎?

王中遠:當時還真沒有,沒有更多的想,實際上國內在國慶前後就開始傳達了。當時1971年《人民畫報》的第七期或是第八期,封面登了林彪頭像,10月份通知要收回。後來,文件也來了,我趕緊到保密室去看照片,當時拍了很多,對照一下,葉群的特別像,她燒的很輕,摔的也很輕。林彪的腦袋摔了半個,臉型還是比較像。

田炳信:當時有沒有想過?還是不敢想。

王中遠:我就沒想過,但是腦子靈光一閃,然後沒再想。當時工作也很忙。

田炳信:當時傳達以後,使館有什麼反應?

王中遠:大家一樣,都很吃驚,想了很多,如果飛機沒爆炸,如果飛機迫降成功了會怎麼樣?或者蒙方把他接到蘇聯……等等。

田炳信:在我們國內公布之前,蘇聯有插手嗎?

王中遠:這一點可以肯定。現場蘇聯人不止一次的去過。埋掉了也很容易挖出來的,這很可能。實際上外界9月20號以後就有傳聞了,就像酒會上問我的事。

田炳信:當時有沒有開批判大會?

王中遠:我們在國外學習了文件。

田炳信:後來經過這麼多年,參與處理這些事的人,回國後還有人找嗎?

王中遠:有,很多人感興趣。

田炳信:80年以前還有什麼樣的人問,熟人、小圈子?

王中遠:那時最大的謎,它究竟是怎麼樣掉下來的。油確實不夠飛到蘇聯,一共是12噸油。本來第二天要飛往廣州,還沒來得及加油,看樣他要往蘇聯飛,他並沒有要往蒙古飛,要往蘇聯飛油不夠。溫都爾汗出境幾百公里。

田炳信:文章後來86年寫了一篇?

王中遠:86年外交部召集我們四人寫了篇東西,是作為文件。這個事情國內外都很關注,後來在《世界知識》雜誌上登出來了,登出來以後,國內各大報紙雜誌轉載。

田炳信:後來,出了這個事,你在蒙古又工作了幾年?

王中遠:五年,我是76年回來的。當時沒有再去現場看,因為當時是非常特殊的年代,兩國的關係非常僵,到處都是反華的聲音,我們的行動我們的使館人員外出都受到限制。

田炳信:後來你又回去時,有沒有再去過當時的失事現場?

王中遠:81年去了蒙古後,我沒有去過。八十年代末兩國關係好了以後,使館的同事、報社的記者有的去了。殘骸有的在,有的不在了。聽說中國有些人通過使館的協助,把一些飛機殘骸拉了回來,有一部分放在北戴河,林彪別墅。

田炳信:經歷了這件事,自己對政治有什麼看法呢?

王中遠:從使館來講,一級一級的,上面傳達的文件,大家是領會精神。90年代以後,去的人比較多,也有的人寫現在現場的情況。

田炳信:當時事件時,穿的軍服還很厚吧。

王中遠:9月蒙古已經很涼了,有時9月底就下雪了。許大使這個人很好,現在80多歲了。
田炳信:當時蒙古的東戈壁你去了?

王中遠:沒有機會跑,在蒙古當時有一些中國援建工程,有信使,帶家信,我去看望過。烏蘭巴托市路是我們修的,當時電廠也是我們修的,還有酒精廠等。文化大革命前我們有上萬工人在蒙古,「文革」期間關係不好,就撤回來了。

田炳信:當年是蒙古人民共和國。

王中遠:現在叫蒙古國。

田炳信:林彪事件對國內影響是什麼?

王中遠:主要是對林彪怎麼看,赫赫戰功沒人否認。但是後來的林彪是怎麼演變的,本來林彪是深受毛主席賞識的,非常信任他,69年寫進黨章,71年就這樣了,這兩年巨變,究竟是怎麼變的,不瞭解。

人類一直在追求速度,對速度的留意觀察給我們留下了大量的文字資料,也包括詩人、詞人的感覺和記錄。

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遙遠,這是一個馬車伕的內心速度;山舞銀蛇,原馳臘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這是毛澤東第一次乘蘇式小飛機的感懷;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這是古代大詩人駕輕舟過長江順流而下的船與馬,船與轎子的悠然對比。

遼闊的草原,無垠的沙海,茫茫的戈壁,淼淼的水域,這些感覺大都是乘船、騎馬、坐轎、步行獲得的印象。

1998 年,我從呼和浩特乘小飛機到了一趟烏蘭巴托。乘機前,呼和浩特的朋友說,乘坐蒙古航空公司的飛機,一是羊膻味大;二是蒙古空中小姐特漂亮;三是碰上駕駛員喝多了,一個醉鬼開著一架搖搖晃晃的飛機,就像騎在一個大白鳥上,那感覺美極了。在蒙古草原上如果恰好碰到在遊牧的羊群、馬群,他們會做超低空俯衝,飛機像一隻大鷹把羊群驅跑如飛。我聽後,先是鼻子收縮,再是眼睛放光,然後是心提到嗓子眼。上了飛機後,飛行一小時後,我發現內蒙古人真幽默,講的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後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的許多事,他那麼一說,你那麼一聽,千萬別當真。

從高空看草原,看戈壁,看大漠,看森林,看大海,其實都是一掠而過,向東,向西,向北,向南,都是一樣,大同小異,不同的是色塊的大小和顏色的深淺。

1971 年9月13日凌晨,在那個草黃羊肥的蒙古高原最美的季節,林彪9人同乘一架飛機飛臨黑漆漆的大地,除了天上散散疏疏的星光,我相信他們什麼也看不到。內心的焦慮和急躁,我相信今天無人知曉,飛行的速度對林彪而言,是快還是慢,我相信今天也無從知曉。飛機是被導彈打飛的,還是燃油不夠墜毀,是由於搏鬥失控,還是技術操作不當擦地起火,我相信,也是一個謎。

我蒐集到了幾個材料,照錄如下,也算是一種對不解之謎的結尾。

1、 2004年5月10日,深圳新聞網報導:1980年11月15日,鄧小平在接見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總編輯厄爾.費爾時,曾正面回答了費爾關於那架 「三叉戟」飛機失事的原因。鄧小平說:「據我個人判斷,飛行員是個好人。因為有同樣一架飛機帶了大量黨和國家機密材料準備飛到蘇聯去,飛行員發現問題後,經過搏鬥,飛機被迫降,但這個飛行員被打死了。」有關鄧小平這段重要講話的報導,刊登在1980年11月23日的《人民日報》上。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潘景寅的愛人踏上了為夫正名的艱難上訪之路。她的上訪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經國務院信訪辦與潘景寅生前所在的專機師協商,由專機師支取500元錢給潘景寅家屬,為孩子看病;同時,專機師就機組4名死者的問題,向上級部門請示處理辦法。
潘景寅的愛人經過一年多的奔波,終於在1982年初得到了由總政治部簽發的「革命軍人病故證明書」。其內容如下:「潘景寅同志於1971年9月13日在蒙古溫都爾汗隨飛機墜毀死亡,特向各位親屬表示親切的慰問。望化悲痛為力量,為建設祖國和保衛祖國而努力奮鬥。」

2、《毛澤東傳(1949-1976)》一書中寫到:九月十四日下午,已經連續工作兩晝夜的周恩來從中國駐蒙古人民共和國大使館發來的特急報告中,確知正是林彪等人乘坐的「三叉戟」飛機已在蒙古溫都爾汗墜毀。他立刻要汪東興向轉移到人民大會堂的毛澤東報告這一情況。據汪東興回憶:「當時,我們都在人民大會堂東大廳開會,是中央辦公廳副主任王良恩接的報告。周總理看到報告後,在會場上對我說:『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你是不是馬上去報告毛主席。』我說: 『我馬上就回去報告毛主席。』當時,毛主席就住在人民大會堂北京廳。我跑了一段路到北京廳,把這個消息報告了毛主席。

毛主席想了一下,問我:『這個消息可靠不可靠?為什麼(飛機)一定要在空地上墜下來?是不是沒有油了?還是把飛機場看錯了?』我對毛主席說:『飛機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還不清楚,(駐蒙古)大使準備去實地勘察。目前還不知道飛機是什麼原因墜落下來的。』
毛主席又問我:『飛機上有沒有活的人?』

我對毛主席說:『這些情況都不清楚,還要待報。』」幾天後,根據中國駐蒙古使館人員前往墜機現場查看的報告和有關專家的分析論證,終於揭開了林彪飛機墜毀之 「謎」:當「三叉戟」飛機飛臨溫都爾汗上空時,因油料不足,機上又沒有領航員和報務員,不得不就地迫降。迫降時因機身擦地起火爆炸,機上人員全部死亡。

3、《我的戰鬥生涯》一書作者王海披露:9月13日凌晨256號三叉戟飛機實際上發生了什麼情況呢?我們根據大量證據認定:飛機是有操縱地進行野外降落(也就是迫降)沒有成功,造成破碎燒燬的。作出這種判斷的主要依據有這樣幾點:其一,失事發生的場地是經過有意選擇的。在溫都爾汗附近這片戈壁灘上,這塊地點地勢是比較平坦的,飛機著陸的方向也刻意進行了選擇,這些情況不可能完全是偶然的。其二,飛行員實施了野外迫降動作。他在飛機接地前主動打開了前開縫翼,這是著陸前必須進行的動作,前開縫翼只有人工操縱才有可能打開。其三,起落架輪轂完整,沒有撞擊和磨損的破壞痕跡,主輪胎良好,仍有氣壓,這說明在迫降時飛行員沒有放下起落架。其四,飛機是在有操縱的情況下尾部先接地的。這一切都表明,256號飛機當時是在飛行員有效控制之下,而且是主動作出了使飛機迫降的選擇。

根據各種情況判斷,256號飛機當時之所以沒有成功地實施迫降,主要原因有以下幾點:其一,飛行員著陸動作不確切,沒有做全,著陸速度過大,而減速板卻未打開;其二,三叉戟是下單翼飛機,它的機翼、機腹部有油箱,在高速接地時,極易造成油箱破裂、機翼折斷,引起燃燒爆炸;其三,當時飛機倉促起飛,機上沒有副駕駛和領航員,飛機迫降時正是夜間,又處在完全陌生的區域,一個飛行員難以應付種種特殊情況。

世界上真正的大英雄都是無名英雄,世界上真正的千古謎都是越猜越多,越猜越複雜的謎。
世界真精彩,時光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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