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分先,設計院黨委書記。拿著電話:「小黑子,我去接你,七點半吧。。。好,等著我。」
餐廳幽雅的單間裡。饒分先與公安部刑偵局傅局長喝得都已經醉意濃濃了。
「記得吧,七尺瞄子,裝上鐵砂,再塞點馬糞。四十米撂野兔,一撂一個准。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林子裡四角一站,那哥幾個一摞子一摞子錢鋪在地上開賭,當時咱們多麼羨慕啊。」饒分先咂摸著酒的滋味,在饒有興致的回憶著。
傅紹年,就是那位局長接著說,「傻的嘿,聽他們講到內蒙古草原上去偷馬,一套套一群,然後就賣,咱們當時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大眼瞪小眼呀。咱哥們兒還尋思著什麼時候咱們也干他一馬。可惜呀,你老子又栽了,把你一傢伙發配到陝北的窮山溝裡,也是夠慘的。誰承想居然現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咱們也是各方大員了。」
「你老實說,這後面的日子你怎麼盤算的?」
「我已經是局長了,跟幾個部長副部長都混的還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提升到副部長的位置上。」
「然後呢?」
「爬唄。瞅準機會扒上靠山,說不定部長什麼的也並非非分之想啊。」
「就算當了部長怎麼樣?能當幾年?再往上,中央,你還準備往什麼地方爬?我說啊,老弟,這麼個爬法兒過時嘍。我們不是高幹子弟,你我沒有人脈,沒有家族,就在你拚命往上爬的時候,多少人也在往上爬,你已經不知不覺得罪了太多的潛在對手了。這種爬法兒爬上去不容易,叫人踢下來可是眨麼眼的功夫。聽你大哥一句話,太風頭的事,慎著點,明白嗎?」
「這麼看來,我到真得掂量掂量。」
「這酒喝到這會兒才喝出點味兒來啊。」黨委書記饒分先咂摸著嘴說。
傅紹年,小名小黑子說,「是啊。我就是有點鬧不明白,論你的本事,官場上你比我老練哪,技術上你根本就不懂,為什麼走了設計院這條路?」
饒分先把酒杯裡的酒一引而盡,「好吧,就給你交個底吧。我很清楚,面前兩條路,一個呢直接順著區委、市委,然後爭取外放省委,成為一方大員,封疆重臣;另一條路是走實業。你我沒有顯赫的背景支撐,頭一條路不好走,方方面面都在盯著,派系傾軋,沒有強大的靠山,不定什麼時候就得栽了。」
「那你當個設計院的黨委書記,不痛不痒的,沒啥用啊。」
「這你就不懂了。毛澤東的根據地在江西時,蔣介石拚命圍剿,那是因為紅軍就是把頂在喉嚨上的刀子,能不清理掉嗎?逃到延安,窮鄉僻壤的,遠離政治經濟中心,雖然還是心腹大患,可不是十萬火急了。所以老蔣放鬆了圍剿,給了毛可乘之機。終致丟了江山哪。
我也得學毛澤東,來到設計院就是政治焦點之外的窮鄉僻壤了。」
「老謀深算。哈哈哈!」
「對了,能不能把市立醫院的一個醫生抓起來?」
「為什麼?」
「煉法輪功的。她未婚夫是我手底下的最優秀的設計人員。簡直是頂尖級的。我走窮鄉僻壤的老謀深算之路,他是個絕對要利用的人才。但是煉上了法輪功。是跟著那個女的煉的,剛幾個月,整個跟著跑的主兒。我就擔心,萬一他們活動得太厲害,被警察抓了,把我的尖子判個三年五載的,我可就瞎了。你能把那個女的弄走,我就能讓他聽我支配。」
「那怎麼樣?」
饒分先晃晃腦袋,得意的樣子「馬上要做成的項目,我在中間搞了個花活兒,少說五百萬就要到手了。「
「真的?這就叫窮鄉僻壤,悶聲發大財啊。」
「現在工程多,機會也多,我們設計院還真有幾個出類拔萃的。我就吃住了他們。時不時的我就能劃拉個十萬八萬的。可不是貪污受賄啊,名正言順的。」
「這我不信。」
「我不用貪污受賄,可沒說不去賄賂別人啊。這上上下下的我時不時就得花出去幾十萬,上百萬的,當然,是設計院的金庫吐血啦。」
「你跟我吹這個幹什麼?小心哪天我賣了你。」
「哈哈,小黑子,咱們畢竟風風雨雨了那麼多年,是摸爬滾打出生入死的朋友,你說呢?人生在世,不能沒有幾個鐵血的主兒。這是十萬塊現大洋,你拿著。」
「。。。我說。。。大哥,咱們就別來這個了,不是說了鐵血哥們嗎?」
「你真不想要?」
「哪。。。哪能啊,大哥既然這麼瞧得起咱兄弟,,沒得說,我絕對永遠是你的左膀右臂。」
「好!喝酒!」
在燈紅酒綠的映照下,幾個妖艷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隨即,一片淫蕩的大笑聲。
十一
傍晚,辛晨正在家裡的電腦前忙碌著。電話鈴聲響起來。
「餵。。。噢,是你,我找你好多次,就是。。。。」
「我回不了單位了,好朋友通知我,幾十個警察開著警車去抓我了。我找過老張他們,有兩個也被抓了,還有幾個聯繫不上,好不容易聯繫上一個,又好像嚇得夠嗆,我想算了,還是給你。。。」
「你真夠可以的,居然還知道給我打電話。謝謝你看得起我。」
「瞧你,人家是怕給你添麻煩。」
「就你婆婆媽媽的。你在哪裡?我馬上去接你。」
「我們初次見面的那個老地方。」
「十分鐘,你離遠著點兒啊,不要傻等在大路旁邊。」
辛晨的車像箭似的衝了出去。
辛晨把車門打開,古月娟上來了。辛晨虎著臉一句話也不說。
「怎麼,生氣了?」
「那能呢?好歹你還算記得我。我已經是受寵若驚了。」
「你呀,我覺得咱們的關係人家都知道,很快他們可能也會找到你這裡來。「
「在我這,你沒有什麼好怕的。「
「當然不會怕,另外畢竟我們。。。「
「我有兩間房,你一間我一間,很方便啊。「
在辛晨的廚房裡,古月娟忙碌著。辛晨探過頭來「怎麼樣,真的不要我幫忙?「
古月娟衝他甜甜的一笑「就等著吃現成的吧。看看網,能看明慧網吧,看看現在各地的形勢怎麼樣?」
幾蝶小菜和兩大盤熱氣騰騰的餃子擺到桌上。
「你是手快而巧啊。看來我真的沒有找錯人。「
「想什麼呢?「
「結婚以後,我可以天天吃現成的了。「
「美的你,到時候可就沒有餃子了,就是窩頭咸菜。啊哈。」
「你就這麼狠心?」
「當然不會了。」月娟深情的望著辛晨,「只要你願意,我就天天給你包餃子,好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加起一個餃子慢慢的送到辛晨嘴邊。辛晨抑制不住內心深處的起伏,輕輕的把月娟的手攥住。
「嗯。。。」月娟示意他吃餃子,辛晨把嘴張得大大的,誇張的來咬這個餃子。
哐哐哐。。。巨大的砸門聲打破了詩一般的夢幻。月娟手裡拿著的筷子掉在地上,餃子也落下去了。
辛晨一指裡面房間,順手將月娟的鞋和提包遞給月娟,她立即走到裡面。辛晨將房門鎖上,鑰匙往旁邊的書裡一塞。然後走到門邊。
「誰呀?」
「警察,我們是來瞭解情況的。」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少廢話,耽誤了公務你可吃不了兜著走。」「就是來核對點事情,沒別的事兒。」
辛晨略略想了一下,就把大門打開了。五六個警察衝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
警察馬上就開始搜查。
「別亂來啊,你們有搜查證嗎?」
「馬上會有的。」
一個警察喊起來,「這間房子鎖著呢,就在裡面。」
「開門吧。」
辛晨嚴厲的看著警察沒有說話。
「那我們就砸門了,如果拒捕就開槍,你可掂量好嘍。」領頭的警官說。
「你們都給我出去,這是我的家,給我出去!」
「呦喝,你他媽敢跟咱爺們兒叫份兒?」
「你們都放明白點,這裡是特別小區,可不是容得下你們這號撒野的地方。」
「嘶,我倒真想見識見識,看看你們有什麼特別的?」
一個警察低聲對警官說:「這裡住的背景比較複雜,您看。。。?「
「看什麼?給我砸!「
辛晨內心突然分外平靜,他威嚴的向外走,一個警察從外面走進來,手裡拎著消防斧子,走到裡面房門邊抄起斧子對準門把手狠狠砍下去,「哐,哐,。。。。「另一個警察衝上前去狠狠衝門踹上一腳,門被踹開了。
突然,刺耳的警報響起來。
一個警察慌張的喊起來,「他。。。他。。。他拉了火警了!」
警察們都發愣了,一時不知所措。樓裡的居民們紛紛從房間裡跑出來,樓道裡堵滿了人。
辛晨站到樓梯高處。
「各位鄰居,對不起打攪了。警察沒有搜查證就破門而入。要隨便抓人。我得請你們主持公道。」
人群中躁動著。
「真不像話,警察越來越猖狂了!」
「可不是嗎?跑這耍威風這可是讓咱這特別小區的人丟份兒呀!」
「真他媽的不長眼,我叫幾個哥們來,收拾收拾這幾個王八蛋!」人群中的躁動漸漸強烈起來。
「呦,是晨哥啊,這是怎麼說的?」一個穿的很暴露的女孩兒很親熱的喊道,「哥,這位晨哥就是我跟你說了好幾次的那個世界級的頂尖專家。」
「咱們家的電腦自控裝置就是他給裝好的?」
「可不是他嗎?」
「啊,是辛晨,我那兒子說了,他給點撥了幾下就頂了學校裡複習三個月的,真厲害,我那兒子這不就考上清華大學了。」
「哥,你最喜歡的音樂噴泉也是他給設計的。哥,平時你不是特牛嗎?怎麼今天這地面上你都罩不住?」
這個被稱為「哥」的沖那個女孩一擺手,走到警官身邊。
「你是新來的吧,這地面上的規矩你就沒打聽打聽?」
「我們公務在身,是奉了命令來的。」
「這我懂,給個面子,怎麼樣?」
「我看,這事你還是少管的好,別給自己惹上麻煩。」警官冷冷的說。
「呦喝,我這個人還就是愛管個閑事。」這個穿著背心的男子轉身走到旁邊的門裡去了。一轉眼,套上了一身軍服,是位中校,跟著他後面,出來了好幾個軍官,其中兩個手裡捏著槍套。
這幾個警察互相看了看,一個老警察對警官耳邊說:「他們好多都是各軍事大院的,我說了複雜。還是退一步。」
「娘的,哪個小子不想活了?「一個操四川口音的軍官把槍抽出來,子彈上膛了。
警官有點慌張「你。。。你們別胡來啊。我們是警察。」
「哈哈哈哈」幾個軍人互相看著大笑起來。「警察,不就是狗腿子嗎?哈哈哈哈、」
那個當哥的小夥子說了「這幾個哥們兒可都是老山前線殺過人的,你知道,這鯊魚聞了血腥味兒就瘋起來什麼都不賃了。「
「咱們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什麼他媽的不犯,你們不是欺負到咱爺們頭上來了。「
「奶奶的,老子玩的正高興,你們就來添堵,掃了老子的興頭,老子給你們放點血,怎麼樣?」
「你們都出來,站在人家房子裡算哪個廟裡的和尚啊!」
警察們立刻都從房間裡出來了。
那個「哥」逼近一步,咬著牙根的說:「你到是聽懂了沒有?」
警官臉漲得通紅,聲音有點發顫,「沒、沒、沒有你們的事啊,我們是來抓法輪功的。」
「法。。。。。。」那個作哥哥的聲調一下低下來。他臉上出了點笑模樣。「嘿,什麼功不功的,算了,我知道你們也是執行公務,咱們今個兒就算認識了。這都是咱的鐵哥們。門砸壞了呢,明兒個我叫人替他修上。我說這位朋友,天挺熱的,要不到我那裡喝點法國白蘭地,怎麼樣?冰鎮啤酒管夠。啊?」。
「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們走。」警察魚貫的走下樓去。
「哥,今天你怎麼這麼熊啊,往常你那個凶勁兒,收拾這幾個警察還不是小菜一蝶啊。」女孩妖艷的說。
當哥的轉身對辛晨說:「朋友,你不知道,不是我收拾不了這幾個警察。要照著往常,在咱哥們地面上敢公然砸門,我非得叫他們跪著爬出去。可這法輪功。。。。。。軍隊裡只要一沾這個邊兒,一擄到底呀。」
大門關上了。
古月娟從裡屋走出來。看著辛晨眨了眨眼睛。臉上的表情有點琢磨不定。
「娟娟,別擔心,你就在我這呆著,看誰敢動你。」
月娟走到窗前,撩起窗簾,從窗角裡看下去,幾輛警車停在不遠的樹叢裡,警察三三兩兩的散在旁邊。
「他們死盯上了。你這裡我不能呆了。」月娟轉過身來。「我得走。」
「他們就在底下,你怎麼走得了呢?」
「這賴我,我其實已經想到了,可是還是。。。」
「娟娟,」辛晨把月娟扶到沙發邊坐下。輕輕的用手臂摟著月娟的肩膀,月娟把頭依偎在辛晨的肩頭。「你就在我這裡住著,我叫朋友把鐵柵欄門送來裝上。窗戶上也裝上,他們不用坦克就甭想進來。」月娟笑起來。
「這到是好主意。可惜有漏。人家要是從下面鑽天花板呢?從樓上切地板呢?「
「這。。。」
「幫我想想辦法,我一定得出去。我還要去聯絡更多的同修,我們不能這樣乾等著警察來抓,要把真像讓更多更多的人知道。」
「人家控制的著所有的媒體,你一個個講,能講多少啊。」
「是啊。怎麼辦呢?哎,昨天我媽媽從加拿大打來電話,她不是加拿大公民嗎。她說在加拿大的媒體上,美國的媒體上都按照大陸這邊的宣傳,說了許多壞話呢。世界上都被欺騙了。唉,真急死人哪!」
「過去啊,也聽說過那麼多冤假錯案的,什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我從來也沒在意過,那麼多上訪喊冤的,我還覺得他們怪討厭的。現在打到自己頭上來,我才真能體諒到那些人的處境了。怎麼那麼無助啊。」
「是啊,不過日子還是要過。咱們先吃餃子。」
「就是,這麼好的餃子可不能讓他們給攪了。」
飯桌前,月娟再一次把餃子夾起來,溫柔的送到辛晨嘴邊。這一次辛晨沒有張大嘴,而是怔怔的看著月娟,看著月娟漂亮的面容,微紅的臉頰,臉上的甜甜的酒窩兒。不知怎麼,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從眼眶中流了出來。
「嘿!男兒有淚不輕彈哪!」
「只因未到傷心處。」
兩人突然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了,靜靜的好一會兒。月娟緩緩的低下了頭。接著,她突然頭一
抬。「還記得師父寫的那些詩嗎?」
「你背吧。」
「悠悠萬事過眼煙雲, 迷住常人心」
月娟為辛晨擦去眼角的淚水,辛晨握住月娟的手,緊緊的。接下去背誦著「茫茫天地為何而生? 難倒眾生智。」
「生無所求,死不惜留。」
「蕩盡妄念,佛不難修。」
「佛來世中行,常人迷不醒」
「毒者甚害佛,善惡已分明」
「天之大天上有天,同有日月層層滿蒼宇」
「地之廣有天有地,共生萬物芸芸遍乾坤」
「何為人?情慾滿身。」
「何為神?人心無存。」
「何為佛?善德巨在。」
「何為道?清靜真人。」
「天象大變,世人無善念。」
「人心失控魔性顯,天災人禍憂怨。」
「人人相見如敵,事事都難如意。」
「世人怎知何故,修道者可知謎。」
「正法傳,難上加難。」
「萬魔攔,險中有險。」
「眾生魔變災無窮,大法救度亂世中;」
「正邪不分謗天法,十惡之徒等秋風。」
「蒼穹無限遠,移念到眼前」
「乾坤無限大,」
兩個人同時背誦「法輪天地旋」
兩人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辛晨突然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辛晨把月娟領到廚房,在側牆壁上用大改錐撬開一塊磚。一個大洞顯出來。
月娟興奮的喊起來,「怎麼回事?」
「這個小區的施工的一位工程師是我的朋友,他到這裡來看我時跟我講,這個房子不安全。他告訴我當時這裡有一個通道是為了傳送工程用料臨時建的。後來,施工的人就忘了,各種建築材料都是按照小下來的尺寸準備好了,所以他們就擅自決定給封起來了。「
「通哪裡?」
「車庫」
「太好了!」
「出去後,你去哪裡?」
「我其實已經聯繫過了,我可以到大學同學那裡去。噢,別多心啊,是女的,蘭蘭,她要我去。但是我還是想到你這裡來呆兩天再走。我。。。我想,現在我不能回去上班了,也許我得流亡一段時間,我。。。捨不得你。」
「娟娟。。。」
「不過,我不相信這場鎮壓會持續太久的。很快我會回來找你。」
「我明天給你取出兩萬塊錢來。」
「現在不用,我把存款都取出來了,夠用一年兩年的。」
「千萬和我保持聯繫。」
「一定。」
漆黑的牆壁通道,剛剛能容下一個身子。兩個人緩緩的從牆壁的通道摸著下來,來到了停車庫。車庫裡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辛晨天蘭色的新轎車在暗淡的燈光裡反射著一縷亮光。辛晨發動了車,古月娟在後排座位上躺倒下來。瞬間車子疾馳而去,從警察的眼皮底下開了過去。警察們正在吃西瓜,喝啤酒,嘻嘻哈哈的。
藍色的轎車來到了一片林蔭道停了下來。月娟從車裡出來,拿著提包,她回頭和辛晨招手告別。
辛晨感到心情壓抑的很,怔怔的看著走開的月娟。古月娟一步三回頭,突然她放下提包,猛的奔跑回來。
「你看那邊。」
辛晨順著月娟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是濃濃的一片幽暗。
月娟一下子摟住辛晨,在他臉頰上重重親吻了一下。然後退後一步,帶著顫音的說,「晨晨,再見!」止不住的淚水啊從辛晨的眼眶裡奔湧而出。他喃喃的自語道:「娟娟,早點回來,早點回來。。。。」
十二
客廳裡牌桌上正在激烈的賭著。一個年輕人輸紅了眼,把麻將牌一推,從貼身內衣中抽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一層又一層打開,最後把一大疊鈔票拍在桌上。「別狗眼看人低,兩萬塊,爹媽還有咱姐給咱攢下娶媳婦兒的。今兒個咱哥們豁出去了。」
賭桌旁的幾個各種醜態,嘻嘻哈哈一陣兒。
「咣當」一聲巨響,大門被砸開了。衝進來好幾個警察。
「別動,想明天還能吃早飯的就識相點。」賭桌上擺的錢和麻將牌都給收走了。
公安辦公室裡。
一個年紀約三十五六歲的人,是公安部裡的一個處長,叫韋廣徵。他抽著煙,語氣和緩的說:「賭過幾次呀?」
「這是頭一回,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幹了。」年輕人帶著哭腔說。
「賭資多少啊?」
「獨資?什麼獨資?」
「看來你還真是初犯啊,連賭資都不明白。你,」處長對旁邊的一個年輕警察說,「給他解釋一下關於賭博處罰的有關條例。」
「是!」年輕警察打開文件念起來。「根據賭博的方式(參賭、招賭或為賭博提供條件),賭資(200元以下、200元以上2000元以下、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和5000元以上),賭博的性質(親朋間帶有娛樂性質的賭博、不相識人之間的賭博、聚眾賭博),參與賭博的次數(初次、多次、以賭為業)等不同情況,分別予以相應的警告、罰款、拘留、報送勞動教養及追究刑事責任等五種處理方式。」
「聽明白啦?」處長問。
「聽。。。聽明白了。」
「那你帶了多少賭資啊?」
「我。。。您不是都收走了嗎?」
「我在問你。無論賭資多少,悉數沒收。這是黨的政策。」
「兩。。。兩。。。」
「別緊張,來喝點可口可樂。」處長親自為賭徒打開一罐飲料。「如果你帶了兩千元以上的錢來賭的話,很可能要被送去勞教一年到三年,如果在二百元以下呢如果又是初犯,可以經過教育後無罪釋放。想想看,你帶了多少錢?「
「兩百,兩百。「
「你肯定?「
「絕對,我身上就這二百元,多一塊我就是孫子!」
處長遞過一張紙,「在這裡簽個字。。。好,這兩百元賭資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條例規定予以沒收了。小夥子,以後要學好聽見了嗎?」
「學好,是,學好,那一定的。」
「好了,既然思想上有了提高,我們黨的政策歷來都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回去吧。」
「我。。。可以走了?」
「是的,小夥子,不要因為今晚上被拘留的事情引起情緒上的波動,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謝啦!首長。那。。。那。。。我那錢可以退點給我吧?」
年輕警察冷笑起來,「什麼意思?你還想退錢?」
「那二百是沒收了,可。。。可還有一萬九。。。。」
「噢,那你剛才簽字是說的假話?」處長晃動著手裡的白紙。「小孫,通知勞教所來領人。既然你帶了很多錢來賭博,已經構成嚴重的刑事犯罪嫌疑。對你實施勞教,不需要經過法庭判決,公安局就有權判你三年勞教。這張簽字的證詞看來不準確,那麼我就把它撕掉了?「
「別。。。別,處長。我確實是只帶了二百元。「
「你還年輕,如果將你送去勞教,受多少苦不說,以後恐怕連媳婦兒也娶不上了。」
「我明白,只有二百元。我保證。」
「出去以後怎麼說?」
「永遠都是這二百。」
「嗯。身上還有錢嗎?」
「都搜走了,連個鋼錛兒都沒有了。」
「這麼遠的路你怎麼回去呢?」處長似乎在想了一下,從自己兜裡掏出錢包「拿著,這是我自己
的錢,20元,給你作路費吧。」
「這。。。我哪能拿您的錢。」
年輕警察得意的一笑「知道這在電視裡叫什麼嗎?」
「這我知道,這我知道,這就叫。。。叫春風送暖,春風化雨什麼的。」
「你小子還有點悟性啊。」
「好,慢走啊,不遠送。」韋廣徵微笑著。
看著那個賭徒從警察的視線裡消失了,小警察帶著佩服的眼神說:「處長,您真厲害。」
韋光征很有一點涵養的樣子,「這樣的人很可憐,咱們要實報實的,這小子就完了。他還真是初犯。為了他以後還能有出息,我們也只好有限度的違犯一點條例了。」
電話鈴響起來。韋廣徵拿起了電話。
「餵,。。。噢,是鄭局長。」
「你怎麼老忘了一個副字,是鄭副局長,啊。」
「那太繞口,還是鄭局長叫著親切,自然。而且,就憑著您的能耐,局座的寶位很快就是您的。」
「你小子嘴老是那麼甜。」
「我可不是抬您啊,我就見不得那個傅正局長的尊容。一個工農兵大學生的底子,老跟著您這樣的正牌叫板。時不時就想壓人。跟您掏心窩子說吧,要不是有您在這兒,我早就不在這混了。」
「現在機會來了。」
「有什麼好事?」
「你跟著我,從明天開始到市610辦公室上班。級別嘛,你也由處級升為副局級了,二級警司,怎麼樣?」
「鄭局長,那您。。。」
「我當然也升了,名副其實的正局級嘍。」
「鄭局長。。。「
「不是什麼局長嘍,是主任。正局級主任。610主任,對其他正局長來說,我是賭桌上的王牌,
統吃啊!」
「哎喲,太好了,鄭主任,我。。。我也不說什麼了。一句話,士為知己者死。您一聲令下,卑職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現在收拾那些煉功的,就需要你這樣的大將啊。」
「那我手裡的幾個刑事大案怎麼辦?」
「糊塗,要講政治,懂嗎?刑事犯罪是威脅不到我們黨的生存的。」
「懂啦,我這就跟那個傅某人打個招呼。「
「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還用得著跟他打招呼嗎?「
「他。。。他畢竟還是我的頂頭上司啊。「
「你知道什麼是610嗎?「
「知道哇,就是處理法輪功問題的辦公室嘛。「
「二戰的歷史學過沒有?」
「如數家珍」
「德國黨衛軍的少校需要向德國陸軍上校請示嗎?」
「您的意思是。。。」
「你從現在起就是中國共產黨的黨衛軍少校了!」
「610有那麼厲害?」
「我們直接聽命於中央政法委,羅干、劉京是我們的頂頭上司。明個兒我給你引見引見。從現在開始,各級黨委各級政府官員都必須配合我們。各級公檢法系統都歸屬我們指揮,不得干預我們想幹的事。我們可以隨時調動武警部隊和警察。過癮嗎?」
「太令人興奮了!」
「也別高興得太早。法輪功的事不好辦。他們硬得很哪。原來要三個月解決問題。如今怕是要長期鬥爭了。現在龍顏大怒。所以我們把在刑事犯罪方面辦案的主力都調過來。法輪功是共產黨的頭號敵人,明白嗎?」
「明白。我有的是狠招,就不知道底線是什麼?」
「名譽上搞臭,經濟上搞垮,肉體上消滅。。。。。,再說明白點,打死算自殺,直接火化,不查身源。」
「這是。。。?」
「那個最上面的老傢伙親自下的命令。」
「我能不能帶幾個弟兄過來?」
「帶!」
「那方便的時候,您讓我拿文件給各位弟兄們看看,鼓鼓士氣怎麼樣?」
「所有的命令都是口頭的,不許錄音,不許記錄。」
「這。。。」
「幹什麼事都得留條退路,這也是為將之道啊。哈哈哈。。。」
「。。。。。。。」
十三
又是雨夜。一輛麵包車開過來,突然一個急轉彎90度,開到旁邊的一座大樓後門處停下來。幾個人匆匆從車裡下來,手裡提著長長的皮包。還有的挎著照相機,其中好幾個是外國人。樓裡出來一個人,女的,領著這幾個人進入大樓,很快,這一行人又從樓的另外一邊的邊門出來,一輛藍色麵包車已經打開車門在等著他們了。領頭的女人在暗淡的門燈下顯出娟秀的面龐,是古月娟。
她轉過身來,和門邊的另一位女性握手。
「娟娟,就聽我一句,你已經拿到加拿大移民簽證了,趕快走,海外也需要人去向全世界揭露這場迫害呀。」
「大姐,你就不要再爭了。你留下,我們去。你各方面都熟,老學員,在學員們中間影響也大。好嗎?你要以大局為重啊。我辦完這件事就出國,來得及的。」
那位女性大約在五十出頭,她眨眨眼睛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默默的看著幾個人進了車,消失在雨夜之中。
十四
辦公室裡。小胖正在電腦前使勁敲擊著鍵盤。辛晨的桌上擺放了一大堆書。他正在匆忙的翻動著,拿起一本看看,又換上另外一本。看來正在查找著什麼。小胖偏過頭來,對著辛晨說,「我說,我的辛大專家,又得勞您大駕了。昨天這幾個海外網站我還都能看到,現在好像全都給封了。」
「鵰蟲小技,網路他們也敢封,都什麼年代了。」 辛晨微微一笑,站起身走了過來。
「還不是怕你們唄,你們的人遍及了海外二十多個國家,都能自由的向中國傳遞訊息的話,我看八成他們的鎮壓要進行不下去了。」
辦公室裡的大姐也走過來。「辛晨,你有辦法?」
「通過代理伺服器就可以了。你看啊,就是這樣。。。。。。」辛晨一邊操作一邊講解,最後,重重的敲擊了一下回車鍵。電腦屏幕一下子出現了明慧網的畫面。辛晨略顯得意的走回到自己的桌邊。
「還真有你的。都能看見了!」話音未落,小芸,潘玲玲都走過來了,圍攏在小胖的電腦旁觀看起來。人們七嘴八舌的一邊看著一邊議論著。
「哎,你點這個,人家法輪功網站,除了封著不讓中國老百姓看,也就沒別的輒了。」
「等等,讓我把這個看完。」
「哎呦喝,夠反動的嘿。」潘玲玲冷笑起來。
「可不是嗎?整個一個現行反革命。就可惜了,咱們國家的警察派到人家國土上不好使,要不然,立馬槍斃的過啊。」 吳亦凡也湊上來了。
突然,議論的聲音嘎然而止,鍵盤的敲擊聲,滑鼠的滑動聲都消失了。辦公室裡靜靜的。小芸神色緊張的悄悄向坐在最裡面的邢天燕招招手,天燕似乎感覺到什麼,輕手輕腳然而又是急匆匆的走過來。當她的目光掃視到屏幕上面時,她也愣住了。人們的目光漸漸從屏幕上移動開,都緩緩的偏轉過來,大家都看向辛晨這邊。
正在埋頭於圖紙上面的設計的辛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抬起頭,疑惑的看看大家。他站起身,慢慢的走向小胖。人們的目光隨著辛晨的移動漸漸又轉回到電腦屏幕上,辛晨把頭貼近電腦,一手扶著桌面,略略彎下身去。
屏幕上是一幀大大的照片,那一雙明亮的長長睫毛的大眼睛,在凝視著辛晨;那頭烏黑的秀髮飄逸的散在肩頭,那總是沁潤著絲絲甜意的酒窩兒,在微笑之中把內心深處的堅毅透在了臉頰上。突然辛晨看到畫面移動了,成為了實況錄像。
辛晨眼前漸漸模糊了。他搖搖頭,一把抄起電話,撥動了八位數字的電話號碼。天燕看著號碼的光標顯現出來,她的眼前出現了那一天,她為辛晨取回新房鑰匙時,古月娟給辛晨打來電話時的來電號碼。邢天燕一伸手將辛晨的電話挂段。辛晨一愣。
「那是手機,你打過去會暴露她的。」
辛晨痛苦的低下了頭。
1999年10月28日,在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直接掀起對法輪功鎮壓迫害後的三個月,為了讓倍受欺騙的全中國人民和國際輿論明瞭真像,大陸法輪大法修煉者30餘人在北京召開了震驚世界的法輪大法新聞發布會。參加發布會的有路透社、美聯社、紐約時報等西方媒體。在新聞發布會上,法輪大法修煉者都使用了真實姓名,電視畫面也沒有要求任何技術處理。相關的新聞報導在第二天即傳播到整個世界。引起了國際輿論的強烈震撼。氣急敗壞的鎮壓當局對參與者進行了瘋狂的搜捕。
蔣朝暉:男,36歲,新聞發布會的主要召集人,被判徒刑五年。
蔡銘陶,男,27歲,武漢市教育學院英語教師,新聞發布會翻譯之一。2000年4月底被押送武昌青菱「610」學習班,在學習班期間多次受到拳打腳踢、腳鐐手銬等非人待遇,後不幸身亡。
雷小婷,女,新聞發布會翻譯之一,北京大學外語系碩士畢業,工商大學教師。被判刑二年。
劉冬梅,女,新聞發布會翻譯之一,大連外語學院教師。在從返回大連的火車上下去時即遭逮捕,之後杳無音信。
丁延,女,31歲,河北石家莊人。被秘密判刑四年。曾先後被關押於石家莊市第二監獄女子中隊、河北省保定太行監獄女隊,承德監獄。丁延在酷刑下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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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舞場裡,邢天燕與一位男士在跳舞。
男士舞姿瀟灑,舞步嫻熟,與天燕若即若離,步調、尺度拿捏的頗有分寸。看得出來,邢天燕對他印象不錯。一曲終了,他們回到旁邊的餐桌旁。那位男士體貼的將椅子為天燕擺好,將斟滿女士香檳的高腳酒杯捧到天燕面前。他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公安處長,現在的610辦公室的副主任韋廣徵。
邢天燕淡淡一笑。將酒杯輕輕在嘴唇邊碰了一下,淺淺的泯了一點酒。「真想不到整天動刀動槍的人舞跳得居然這麼好。」
「和你在一起總是能激發出人的潛能。所以會有超水平發揮。」
「哈哈,你可太會說話了。哦,我算明白了為什麼你年紀輕輕陞官會這麼快了。」
「哎,你我初次見面你就諷刺挖苦啊,那往後日子我可要如履薄冰嘍。」
「剛剛十月份,還沒到結冰的日子呢,履什麼冰啊。」
「就像在考場,是怕做不好出了什麼差錯,最後會不及格。」
天燕聽著很受用的樣子。「你這是以退為進的戰術,我說的對嗎?」
韋廣徵望著邢天燕,微微一笑,在周圍的喧囂聲中,把身子略略貼近邢天燕,放低了聲音說,「如果是我此時心境最真實的表露呢?」
天燕哈哈笑起來,「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就該如履薄冰了。」
「為什麼?」
「我們不過相鄰三四十分鐘,交談十來句話,可套句俗語,你的話幾乎句句都能打動芳心哪!我在想,你在多少女孩子身邊實習過了?」
「你真厲害!我看我要少說為佳了,怎麼樣,咱們再跳上一曲如何?」
天燕愜意的站起身輕輕扶著韋廣徵伸過來的手,這時,男士身上的手機響了。天燕掃興的搖搖頭,轉身重重坐到一邊的沙發上了。韋廣徵一邊接通電話,一邊走到天燕身邊,歉意的點點頭。坐下來。
「你大點聲,我這裡聲音嘈雜。再說一遍。。。。。什麼,目標出現了?是手機,什麼號碼?861。。。23。。98。。。3,是這個呀,那你們還等什麼?!全體出動,馬上!」
邢天燕嘴裡默默的複述著她聽見的電話號碼,86123983。。。。。。86123983,突然她眼前閃現出辦公室辛晨電話上面來電顯示屏上面的號碼 86123983,這八個數字突然變得格外大,鮮紅的。她吃驚的站起身來。
「你怎麼了?」韋廣徵大吃一驚。
「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點頭暈。。。是不是你在酒裡下了蒙汗藥了?」
「你這嘴啊,太厲害了。」
「我真的有點不舒服。你呢,聽起來也是公務在身,迫在眉睫啊。你就去吧,別耽誤了前程。咱們下次見。」
「也好,一個重大的刑事案件出現轉機了。我必須立即就走。真對不起,這樣的情形一年難得有兩三次,下次我再向你賠罪。好嗎?你怎麼樣,還可以嗎?要不要去醫院?」
天燕甜甜的一笑,搖搖頭。
「真的沒事?我可是很擔心哪!」
「走吧,我們女人的事,沒關係。去吧。」
「我來不及送你回去了,我為你叫車。」
「不是迫在眉睫嗎?別耽誤了。我自己來。」
「那好,下次見!」
「下次見!」
望著男士乾脆果斷的轉身離去,天燕若有所失。她在心裏說著,哪裡還有下次呢?這樣精明強幹的人怎麼也參與了迫害呢?怎麼也去抓好人呢?
她急促的走到舞場大門口,看到韋廣徵從停車場裡快速的開車離去。她轉過身去,掏出自己的手機毫不猶豫的撥動著號碼,撥到第七位數字時,她停住了,急匆匆走向旁邊的公用電話。剛剛拿起電話,又猶豫了,於是又把電話掛上,往外面跑。
來到大街上,她招手叫了一輛出租汽車,車立即疾駛起來。剛過了兩條街,天燕匆匆從汽車中跳出來,跑向一個公用電話亭。拿起了電話。她的纖纖手指剛要觸動電話的按鍵,她的眼前彷彿是演電影似的,出現了辦公室裡她與古月娟的對話場面來。。。。。。
。。。。。。。。。。。。。。。
天燕一抿嘴,態度上逼近了一步,「說了半天,你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既然修『忍』,為什麼不忍呢?」
娟娟顯得有些激動「我想問一句,我在法輪功裡修煉五年了,憑什麼就不允許我說說:我為什麼覺得法輪功好哇?為什麼我就得把心愛的書交出去?為什麼我就得攻擊教我修煉,教我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更好的人的我最尊敬的老師呢?古人都講,一日之師,終身之父,受人滴水當湧泉相報哇!為什麼現在就非要逼著我們昧著良心說假話,做無恥之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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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燕的眼前又出現了她想像的古月娟與辛晨親密的手挽著手在草地上漫步的情景,中間疊加著天燕與韋廣徵跳舞的場面。。。。天燕痛苦的扭轉了頭,電話從她手中滑落下去。她茫然若失的在街邊走著,不知不覺走下了便道。耳邊傳來刺耳的汽車緊急剎車聲,司機的叫罵聲彷彿離她很遠。她就這樣走著,走著。。。。突然她的眼前再次出現了那鮮紅的八位數字 86123983, 她猛醒了,拚命跑向最近的公用電話亭,號碼撥通了,電話裡傳出急促的問話聲:「餵,哪一位?」
「警察馬上就來了,快走!」
「他們已經在砸門了。」天燕先是震驚的張大了嘴,然後便是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電話那邊,古月娟接著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謝謝你的好意!請你轉告一切善良的中國同胞,真像是封不住的,對法輪功的迫害絕對是錯的,我們要讓全中國人民都知道,要讓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法輪大法好!真善忍好!記住啊,朋友,我們。。。。。。」
電話裡穿來重重的摔打聲音,接著,一個男子粗魯的聲音傳過來,「你是誰?幹什麼的?有種的你別跑,我們現在就過來請你,讓你他媽的住賓館,還是單間,一日三餐免費,還有他娘的24小時晝夜警衛呢,啊,哈哈哈哈!。。。。。。。」
電話垂在電話機座下面來回晃蕩著,裡面的聲音還在叫罵著,天燕的眼淚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十六
辛晨站在家裡的低櫃旁邊,看著擺在櫃子上面的邢月娟的照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當他睜開眼睛,他的目光又移向了那朵聖潔的蓮花。蓮花漸漸變成老阿姨慈眉善目的笑容,突然,像什麼東西炸開一樣,一群凶神惡煞般的警察瘋狂的將老阿姨打倒在地上,然後將她拖出去,拖上了警車。。。。。辛晨再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會兒,他睜開眼睛,他開啟了電腦,接通了明慧網,在明慧網上出現了一幀幀天安門前法輪功學員展開橫幅的照片,漸漸的照片變成了真實的錄像,耳邊響起了深情而悲壯的歌曲聲:
「天安門廣場,請你告訴我,
有多少弟子為大法來過?
天上的白雲你看得最清,
面對著邪惡他們依然慈悲祥和。
善良的人們,在為他們落淚,
正義的聲音在為他們訴說,
為了講清真像,為了你
為了你他們承受折磨。
天安門廣場,請你告訴我,
有多少橫幅被高高舉過?
微微的風兒你聽得最清,
『法輪大法好!』依然在空中迴盪著。
善良的人們,在為他們落淚,
正義的聲音在為他們訴說,
為了可貴的中國人,為了你,
為了你他們再沒回來過。
『法輪大法好!』 『法輪大法好!』,
他們的聲音在空中迴盪著!」
辛晨閃爍著淚花的眼睛亮起來,眼神已經不再是悲傷,而是一種激憤和一種堅毅。
他打開立櫃,從抽屜中抽出一個塑料袋,從裡面抻出一條金黃的綢布。那條漏印教功字樣的黃綢布在辛晨眼前閃著金光。辛晨從另外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大刷子,和一桶油漆,鮮紅的。
在寬大的桌面上,金黃色的綢布平展開來。幾個鮮紅的大字漸漸顯現在綢布上。
「法輪大法好!」
辛晨在仔細的一點點勾描著每一個字。他把橫幅掛在牆上,走開幾步凝視著,覺得有的地方還不滿意,就再描上幾筆。終於,他滿意了。他小心的將橫幅折疊起來,又想起了什麼,重新展開橫幅,然後一點一點將橫幅捲起來,塞進懷裡,用手用力一下又將橫幅抻出來。他反複試驗了幾次。
他在一張紙上匆匆寫下了幾行字。然後將紙折疊起來裝進一個信封,將房門的鑰匙,汽車的鑰匙都裝進信封,將厚厚一摞紙鈔票用布包起來。然後連同信封一起塞進他的提包裡。
他環視著整個房間,默默的,好一會兒,他毅然決然的猛轉過身向外走去。
十七
辦公室裡,人們正在交談著。
「聽說了嗎?原來財務的老肖被抓起來了。」老大姐緊張的說。
「為什麼?」小芸吃驚的問。
「聽說好像是寫了一封信給中央電視臺,要他們別造謠。」
「真是的,怎麼這麼蠢哪?」小胖搖頭嘆息。
「怎麼蠢了?」小芸滿臉困惑。
「你想啊,你跑到狼窩裡跟老狼說,請你不要吃人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小芸說,「哎喲,老肖那可是天底下最老實的人嘍。」
「可不是嗎?就是因為她認個死理,新來的院長一傢伙把她踢到大興去了。到是咱們書記為人厚道些,這麼多年也沒給人家小鞋穿。」老大姐感嘆著。
「往後啊,在新院長面前得多留點神哪。」
吳亦凡插進話題來,「說的就是啊,那麼老實的個人,怎麼一煉了功就都變了,這邪教可真可怕。「
「每天報紙電視上都有反悔的,說的是痛哭流涕的啊。」潘玲玲馬上跟上話來。
「都經過文革了,怎麼還會有那麼多人迷信哪?」小芸感嘆極了。「我討厭鋪天蓋地的宣傳,從
來如此,真沒勁。可我啊,也看不上他們。好不容易開放了,自己願意撈一把,玩一把,幹什麼都行了,怎樣還自己給自己套套,說什麼『做好人』,傻不傻啊。」
「可不是嘛,咱這位肖大媽白捐了一萬三千塊呀,還不是照樣被抓。我看了那份報紙了,記者提到肖阿姨捐款的時候,都沒敢直接提法輪功,那可是還沒有鎮壓的98年的事啊。」小胖接過話頭來。
「我覺乎著,辛晨哪還是沒得說的。」小芸說。
「可是這麼久了,誰還保不齊受騙上當啊。」潘玲玲不屑一顧的樣子。
「我看哪,咱天燕還真動心了,她一直都對晨晨可在意了。」小芸羨慕的神情溢於言表。
「可不是嗎?我看她對晨晨陷在這個功裡面出不來,可是真著急了。」
辛晨走了進來。 室主任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辛晨,你可來了,好幾天找不到你。」
辛晨嚴肅的說:「主任,我是來告假的。我可能要。。。。。。」
「打住,打住,現在火燒屁股了,你是任嘛理由也不能請假。」
「怎麼回事?」
「還說呢,」小胖插進來「按照你設計提供的數據,一整套設備已經就緒了,結果,現在和整個工程不配套,三個最重要的指標達不到。」
「這不可能啊,初試,中試咱們做過多少遍了。絕對達得到。」辛晨皺起了眉頭。「小胖,讓你做最後的檢驗,責任重大呀,是不是你什麼地方疏忽了?」
「我已經知道什麼地方了,還是請咱們頭回答吧。」
「這。。。其實啊。。。反正你得辛苦一下。」
「這是什麼話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跟你直說吧,最終執行的整套數據中第三組的幾個參數被修改了。」
「主任,誰改的?」
「唉,是咱們院黨委書記讓改的。」
「他。。。。他又不懂技術,怎麼這麼重要的工程他能修改呢?」
「你不記得了?咱們不是之前做過一個相似的項目嗎?在中心部分,他問我是不是和上次的一樣,我覺得應該是一樣的,這樣設計費用我們照拿,這樣的變化對方根本就不知道。這就等於我們從工程單位多得五百萬哪。」
「誰說是一樣的?中心部分的細微差別就是我的設計最核心的地方。解決了A4Q380工程啟用後出現的最大問題。而且,根據最新設計,前面與後面的配套工程都成形了,幸虧我讓小胖整個重新複查一遍,要不然,等到整體工程啟動時,輕者,核心部分要重新來,重者整個項目毀掉。損失恐怕就不止五百萬嘍。到底是誰改的?作為一個設計人員怎麼能這樣沒有原則呢?做這樣的改動就等於改了自己的姓了。」
正在這時,邢天燕走進來。
「你這是什麼話,改動了你的幾個數據,就改了人家的宗祠了?」天燕很不以為然的說。
「不會是你把原始設計參數給改了吧?」
「明人不做暗事。」
「真是你,你難道不知道那些數據是不能改的?」
「書記讓改,我有什麼辦法?以前也改過好幾回了。」
「你是搞技術設計的,怎麼能聽書記的呢?」
「你公開煽動反黨。」潘玲玲搶著插嘴道。
室主任連忙叫起來,「我說玲玲哪,別瞎說啊。」
「黨領導一切,他卻說不能聽黨委書記的。這還不是反黨嗎?」
天燕一撇嘴「玲玲,文革早就結束了,你的思維怎麼還沒有與時俱進哪。」
「燕子,我這可是幫著你說話呢。」
「我可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他辛晨操那麼多心幹嘛。書記讓改的,而且也不是讓你改,你這麼義憤填膺幹什麼?何況,你認真追查,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在堵了人家陞官發財的道了。」
「天燕,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呢?一個人要正直,在堅持原則問題上。。。」辛晨有點激動。
「謝謝了,不勞您大駕開導。我又不是煉功的,歸不著閣下管吧,是扣工資啊,還是開除啊?請便吧!」
十八
邢天燕坐在辦公桌前,目光凝重的注視著電腦屏幕,她的嘴唇緊緊咬在一起。雙手下意識的將一張白紙撕得粉碎。
經過三天三夜的鏖戰,辛晨與小胖蓬頭垢面的從實驗室裡出來。
「哎呦呦,這才三天三夜就快成叫化子了。趕緊收拾收拾吧。」辦公室大姐關愛的招呼著。又轉過身去和旁邊的人念叨,「真是幸虧了人家辛晨,忍氣吞聲的玩兒命似的連軸轉了七十多個小時,才把漏洞補上。。。。。。」大姐念叨了好一陣,才發覺其他的人根本就沒有聽她說什麼,都還在緊盯著電視畫面議論著。
「慘哪,你說這人都吃了什麼迷魂藥了?」
「我就不明白,人怎麼能痴迷到如此地步?」
「毫無理智可言。」
「大人就活該了,咎由自取。可是孩子招誰了?怎麼把孩子也帶上了?」
「這當媽的也太殘忍了!」
「你說殘忍,人家可是覺得幸福哪,上天堂了,見上帝去了。」
「嘿嘿,是信佛的,見什麼上帝呀。上帝是管基督教的。」
小芸指了指旁邊,輕聲說,「人家來了。」
潘玲玲故意高聲說,「來了怎麼的?就得讓這樣的聽聽,咱們同事一場,還不得幫一把呀。」
辛晨放下手中的毛巾,看著這邊,疑惑的問道:「怎麼回事?」
「還問呢,你們的人在天安門廣場上自焚了,說是要圓滿升天!」潘玲玲怪聲怪氣的回答。
「電視臺說的?」
「事隔兩個小時就由中央國際廣播電臺向全世界播出了。現在焦點訪談節目也出來了,簡直是觸目驚心哪!」
「這麼快?」
「我找了好多邪教的資料看了。」吳亦凡接上來說。
「材料呢,借我看看。」
「天燕拿走了。」
「天燕,你怎麼看?」
「我看是吃飽了撐的!」天燕不滿的看看辛晨,「放著陽關大道不走,非要懸崖上溜躂,那咱們能說啥呢?」
大姐說,「我看哪,這麼做的人都是沒文化的農村的。」
「你猜怎麼著,看了資料我大吃一驚啊,」吳亦凡搖晃著腦袋「這西方邪教裡面,有許多高級知識份子呢,特別是還有許多電腦工程師或者工程設計人員。白領階級啊。」邊說,邊向辛晨這邊努努嘴。
小胖有點不高興了,「你這話裡有話吧?」
辛晨語氣凝重的說,「你們最好都冷靜一點,修煉的人不會去自焚。」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就是法輪功學員。」
吳亦凡冷笑著說,「我們敬愛的毛主席說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我看這話用在這兒不合適。」
「那怎麼就不合適啊?熊熊烈火中,燃燒成縷縷清煙,扶搖直上九重天,極樂世界盡開顏。」
潘玲玲鼓起掌來。
「姓吳的,你別太損了。人家可是剛剛把房子都讓給你了。」小胖憤憤的說。
吳亦凡故意吸了口冷氣似的「我也納悶呢?這好好的房子不沾親,不帶故的怎麼就讓給我了?敢情,人家要升天了,還稀罕咱這一居室?」
「要不,你乾脆好人做到底,把現在你的兩居室也讓出來吧,」潘玲玲和吳亦凡相對著哈哈笑起來。
「那不成,」小芸也加入進來「人那房子可是等著嬌媚的月娟回來呢。」
「你可真是說笑話,」天燕冷冷的說,「人家月娟還用回這兒來,直接就彩雲奔月嘍。」
潘玲玲也笑起來,「那月宮可是寂寞嫦娥舒廣袖的地方,哪裡比得上咱晨晨的新居溫馨哪!」
天燕瞥了辛晨一眼,「我也尋思呢,就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啊?」
啪!一個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粉碎的瓷杯渣子四處飛濺。辛晨重重的摔坐在座椅上,痛苦的用雙手摀住頭,倚在辦公桌上。
邢天燕默默的注視著他,好一會兒,長嘆一聲,將一頭秀髮向後一甩,向外面走去。
十九
辛晨在寒風中徘徊著,漫無目標的走著。
透過巨大的玻璃櫥窗,看到超級市場裡面一排排嶄新的電視裡,都在播放「天安門自焚事件」的錄像片。從他身旁走過的人們都在議論著。
「邪教害死人哪!」
「你說啊,解放都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會有這麼多人迷信成這個樣子?」
「真不可思議呀!」
「悲慘!」
「看起來政府對他們太手軟了。」
「就是幫助教育,還好吃好住的。」
「其實啊,想登天,想自焚,乾脆也別攔他。反正中國人口正多得沒處打發呢。少一個算一個。」
「哈哈哈哈!」
。。。。。。。
望著風中人們的背影,辛晨痛苦的搖搖頭。寒風把整個世界都變得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