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稿】母親一生中最不願做的一件事
在我兒時的記憶中,世界上最不好、最髒、最醜陋、最惹人生厭的就是豬了。不但看到了怕得要命,就是腦子想到了都覺得很不舒服。為什麼?因為我們全家都信奉伊斯蘭教。在全家九口人中奶奶和母親是最虔誠的回教徒。
我們的村子很大,有一千多人。回漢兩族涇渭分明。四九年以前,如果誰家的豬跑到我們住的地方來不但要被活活打死,而且其主人還要親自上門道歉、放鞭炮。
但是到了六十年代,情況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但禮拜寺被政府部門佔為他用,阿訇被逼走,而且還強迫每個回族家庭餵豬。那時候想餵些牛、羊、雞、鴨、鵝等副業統統被視為資本主義尾巴,要被割掉的。但是你要餵豬的話,政府不但鼓勵你,而且還把貸款給你送上門來。
那時候我們姊妹六個還都很小,大姐殘疾,奶奶年紀大不能幹活。媽媽從小在城里長大,不擅農活,所以被稱為「老八分」〔就是每天八分工,最低分值〕。每年到年底分紅的時候就是我們家最難熬的時光。分不到糧食不說〔因為平時借的糧食已經超額了〕,而且還要上交給生產隊300多塊錢。怎麼辦?到哪兒搞那麼多錢?那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有一條路:餵豬。當時奶奶講的那句話的情境我什麼時候都歷歷在目:「真主說過,一個信徒走在沙漠裡快要餓死了,正好旁邊有一塊豬肉,他如果吃了就能活下來的話他是沒有罪的。大霞子〔大姐的乳名〕她媽你就認實吧。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家老小都活活的餓死吧?」.
開始餵豬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媽媽都不敢接近小豬。一次拴小豬的繩子繞在了樹上,媽媽只好找一根長長的棍子撥弄它,後來小豬是掙脫了樹但又纏到了媽媽的腿上,當時媽媽被嚇得一聲慘叫,昏倒在地。
媽媽過世已經幾年了,每每想起她老人家受苦受難的一生,心裏都特別的難受。在我的記憶中媽媽好像就沒有過什麼高興的事、幸福的事。餵豬這件事是最叫我刻骨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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