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不改革,弱肉強食不會變
六月十五日《南方週末》的報導,一對民工夫婦因為無力支付一八五九元醫藥費,雙雙跳江自殺。這樣的新聞幾乎每天都在中國的大地上發生著,與「朱門酒肉臭」的詩句早已不能概括的上流社會生活形成了巨大的落差。這種落差正在以我們難以想像的速度不斷加大,富者愈富、強者愈強,貧者愈貧、弱者愈弱。大部分政策都是在利益集團、強勢群體的主導下出臺的,是在強者為了繼續攫取經濟社會資源的背景下形成的,幾乎不可能考慮到弱者的利益。現在這種模式的經濟改革往前走,只能強化這個趨勢,不往前走,這個趨勢也改變不了。誰都知道,只要政治改革不啟動,無論怎麼走,都只能是這樣的結果。對數以億計的弱勢人口而言,弱肉強食,到今天變得如此赤裸裸,不加遮羞布,不需要理論的裝飾,不需要漂亮的口號,以房地產大亨為標誌掌握經濟資源的新富豪階層,掌握權力資源的官僚階層,以及依附權錢集團的幫閑階層(包括從事娛樂、文化、體育、教育等),正以滾雪球一樣的姿態壯大起來,以正常社會勞動為生的最大多數的弱勢群體則一天比一天無力、無助、無奈,這當中包括了很大一部分以中產階級自居的白領。
中產階級的脆弱
現在中國的白領並無多少體制內的資源可以利用,只是憑聰明、技能、學歷、年輕等吃飯,有房有車,過著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也許他們還不大能意識到自身的生活並無什麼可靠的保障,一是他們的權利和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弱者一樣,得不到制度性的保障;二是他們今天暫時享有的物質生活是隨時有可能失去的。光是汽油漲價這一項就會讓他們受不了。即便就經濟基礎而言,中國今天的所謂中產階層可以說脆弱不堪一擊,未來的幾年,很可能是他們的滑鐵廬。當然,嚴格地說,中國還談不上有一個中產階層,他們的自我定位基本上是個幻覺,是對自身處境和命運的一種虛構。他們對這個社會並沒有多少發言權,他們也不大關心這個社會,不想承擔起什麼社會責任,去爭取自己的權利。他們的不爭,他們的經濟積累,在上流社會眼裡,恐怕也和可憐的弱勢群體差不多。
經過二十幾年來在經濟上的改革開放,社會資源的重新洗牌已經大致完成。高居於社會頂端,據有體制內資源、能決定政策導向的強勢群體掌握了最大多數財富,他們的利益完全主宰了這個十幾億人口的泱泱大國。現在已不是高唱意識形態的時代,而是分配實際利益的時代。上流社會絕對不願意放過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可以毫無代價地佔有最大限度的財富,他們又怎麼願意出讓哪怕一點點的利益。此時,不管風往哪個方向吹的中產白領、小資、時尚一族正為自己分得一杯羹而竊喜,他們還沒有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只是一心嚮往著錢途無量。
社會底層難改變命運
對於佔有人口絕對多數、朝不保夕,整天要為生計發愁的底層社會來說,當勤勞致富、勞動光榮這些基本的社會價值被嚴酷的社會現實擊破之後,他們的前面已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亮色。可以說,這個社會對底層勞動者來說完全是絕望的。一八五九元醫藥費之所以成為壓跨一個民工家庭的最後一根稻草,乃是無數痛苦、挫折累積的結果。多少年來,他們使出渾身解數,種地、打工、嘗試各種賺錢的小買賣,幻想著能通過勞動改善自身的處境,但終於徹底無望。他們也和許多家長一樣,指望自己的子女通過上學來改變命運,不惜血本將一個孩子送進對他們來說不堪重負的私立中學。他們不知道,即使孩子順利地上了大學,在大學畢業生就業已成為嚴重社會問題的今天,底層社會的子女試圖通過這條路改變命運的可能性也已變得越來越虛幻。專家調查證明,社會流動的通道已經不暢。龍生龍,鳳生鳳,社會流動很大程度上是由血緣決定的。用社會學家的話說,就是社會斷裂了,或者社會失衡了。
良性改革的希望日益渺茫
然而,不幸的是,我們的社會危機越深重,下層社會越痛苦,王公大臣、各級官吏們就會變得越貪婪。因為對未來失去信心,他們也只能抓住眼前的稻草,拚命地撈。管它明天洪水滔滔,撈得多少是多少,誰阻礙他們,就是與他們為敵。如果說貪婪是人性中不可避免的一個因素,由於缺乏外在的有力約束,這個因素將會不斷地膨脹。最近房地產大亨的「房奴」說鬧得沸沸揚揚,更讓世人看清了這一代在畸形環境中暴富的大亨心理。他們對這個社會的蔑視,他們凌駕在同類之上的那種優越感,都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既然強勢群體處於這樣一種心態下,指望通過良性的社會改革,讓上流社會放棄已到手的部分利益,重新平衡資源配置,給底層社會以希望,讓中產階層真正健全地成長起來,這種可能性正變得越來越小。在生存的重壓下,一對民工夫婦選擇投江也許不值得吃驚,這樣的悲劇每天都在重複著。未來不過是一個畫餅,誰還相信未來呢?類似「黑暗的盡頭是光明」這樣的老話,還有多少中國人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