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棟終生陷文字獄

月的京城秋意蕭蕭，過去一週赫然傳來三位中共老黨員的死訊。劉少奇遺孀王光美，前胡耀邦秘書林牧的逝世媒體都有不少報導，然而，最令我欷噓的，是一生飽受文字獄之災、確又鮮為人認識的老知識份子、工人出版社創辦人何家棟老先生。

何家棟老先生上週一在北京同仁醫院逝世，享年八十三歲。何老一生坎坷，打從年輕時候便滿懷理想的把自己奉獻給國家，十五歲參加抗日戰爭，隨後當上八路軍游擊隊長，在國民黨統治下是中共地下黨員，先後坐過日本人、國民黨及共產黨的監獄。他到晚年時還痛心國家的前途命運。但最教人傷心的是，到了他死後，他還是一個沒有自由的人。他一生服務的黨，竟也沒放過他。這位老報人一生追求言論自由，諷刺的是，他一離世，正準備付印的他的文集便遭到官方封鎖。這位愛國老將的遺願也沒法實現。

曾遭下放農村十四年

何老先生逝世的第二天，準備為他統籌印刷文集的學者丁東被警方扣押調查一天，盤問關於何老文集的事情。據瞭解，何老先生的朋友在他病危時正準備把他過去在不同報刊曾發表過的文章集成一冊，發送給親友閱讀。這位老報人一生著作甚豐，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革命暢銷書及紅色文學」，幾乎都是他創作或整理改編的；他的部分文章被收入與他人合著的文集，但卻從來沒有出過一本他自己的文集。何老泉下有知，對文集被調查也不會太驚訝，畢竟，一生從事文字工作的他就是不斷的因言獲罪:在57年反右運動中，他因出版劉賓雁的書被劃右派份子，開除黨籍。隨後又因為擔任一本被毛澤東指為「利用小說進行反黨」的革命小說《劉志丹》的責任編輯，被打為「反黨分子」，遭下放山東農村十四年之久。文革期間，他被揪回北京挨批鬥，除了個人精神及肉體上受到極大傷害(他被盤問時曾被人用木板了重複的打他後腦，引致他一隻眼睛患青光，一隻眼弱視)，他的兒女也因為是雙右派的「狗崽子」受盡折磨。他十幾歲的大兒子被打成內傷，死在醫院裡，二兒子也在絕望之下自殺身亡。兩個最小的孩子經常被打，還不讓上學，據老人生前說，要不是有同情心的人藏起他們，也就被打死了。雖然在七十年代末獲平反，恢復黨籍，調回工人日報社工作，文字之災並沒有因此遠離他。他84年創辦《開拓》文學雜誌，任主編的他因發表劉賓雁的《第二種忠誠》被查究，89年他任總編的《經濟學週報》被停辦，副編高瑜被關進監獄。

臨終嘆息老朋友遭遇

這位老知識份子受盡幾十年的災難，到了耄耋之年，還不忘為國家的言論自由而操心。今年年初中國青年報的《冰點》週刊被封，何老先生就是十三位挺身而出指摘當局的中共元老之一。他臨終時，在醫院還嘆息老朋友程翔的遭遇。一生為國事操心又吃盡革命苦頭的何老先生生前曾搖頭嘆息，慨嘆他年輕時為了追求國家自由民主而加入的共產黨，想不到卻站到人民的另一邊。到了晚年，他把黨看透了，風燭殘年，身體脆弱的他心也碎了。到了彌留之際，過去國家的災難，還在他的腦海裡不斷重演……此刻他的一句話又在我的腦海裡響起：「想到這些年來，老百姓還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就想大哭一場。」何老，世上的苦難再不能刺痛你，你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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