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而論，我們中國人曾經是講道德、守節操而有自尊的。人們的胸中充滿了浩然之氣，不成功便成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餓死事小失節事大，成為了中國人精神宴席上一盤美味可口的炒三鮮。然而，這樣的幸福時光終於過去了。
忽一日，天塌地陷，土崩瓦解。一覺醒來，強盜已到門口。強盜淫我母，父兄逃之夭夭，母親亦半推半就，我還得在門外望風。不幸的是，我的眼睛沒有瞎，見到了交媾的情景；我的耳朵沒有聾，聽見了淫浪的聲音；我的精神也很正常，完全理解這件事的意義。然而，自尊的我萬難接受這一殘酷的事實。
我們的力量強大嗎？我們的抵抗頑強嗎？我們的節操堅貞嗎？我們的道德高尚嗎？我們的自尊強烈嗎？我們的臉上還有光彩嗎？這些問題曾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然而，活人豈能讓尿憋死，我們終於挺過來了。我們獲得了一種嶄新的理論，我們與時俱進了，頭腦裡重新注入了驕人的理念，話語裡添加了更為自豪的說辭。
強盜淫我母又怎麼樣，說明我母美麗有姿色。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見美眉而興起，那是愛美的天性使然，不是不可以原諒的。父兄逃跑，乃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絕佳表現，是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的高超戰術。母親順從是要用愛來化解仇恨，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高尚情懷。我在門外望風是兒不斷母行的孝順行為。既然淫了我母，強盜就是我的父親；既然強盜成了我父，我自然要恪守孝道。談古說今之時，評是論非之際，孝子怎敢非議祖宗？於是，強盜便不曾有過獸行，我母也不曾有過失節，我家的血統依然純淨、高貴。於是，祖宗的牌位裡就出現了遼和金、元和清。
儘管我們中國人民成了資深亡國奴，但是我們的政客、我們的學者連同我們的普通百姓，胸中哪裡還有一絲一毫的屈辱感？遭受過好些個曾被我們視為禽獸的外族輪番強姦了好幾個朝代之後，我們沒覺得上當，也絕不承認吃虧，反而說什麼咱們中國是塊肥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還有光輝燦爛的文明，那些個韃子垂涎欲滴，不想吃我們才怪呢！說什麼中國人民不是好惹的，你戳了我，老娘的Ｘ不是還好好的？你把老娘當雞，老娘還把你當鴨呢！到頭來你不還是乖乖地給老娘傳宗接代？老娘的兒孫不照樣姓趙錢孫李、周武鄭王？老娘的Ｘ是個大熔爐，化不了你還傷不了你？老娘最終不是將你那塊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總之，不是外番統治了中國，而是中國同化了外番。我們何曾矮人一截？我們又何必要有屈辱感？我們只須有永恆的自豪感。
我們不光精神上勝利了，物質上也很佔了些便宜。母親理直氣壯地說：「孩子們，老娘既然嫖了韃子，那韃子就是你們的父親，他的家產和榮耀也應全歸於你們。」我們果然底氣十足，自信倍增。我們指著這裡說，這是咱們大遼的遺址；指著那裡說，那是咱們大金的舊都。成吉思汗的生日到了，我們熱血沸騰，忙得不可開交；努爾哈赤的祭日到了，我們遙拜遠叩，銜念祖德。我們捧著元朝的地圖滿世界炫耀，我們找出清朝的地圖與沙俄爭吵。
同樣的經驗，既然我母被共產黨強姦了，那共產黨就是俺爹。共產黨無論怎樣不仁不義，無論怎樣無法無天，都跟俺無關。我將以共產黨為榮。你看，俺爹家大業大，連美國佬都讓俺爹三分，聯合國都讓俺爹坐虎皮金交椅。俺爹的軍事力量令全世界打寒戰，俺爹的經濟實力令全世界淌口水。當今世界有哪幾個國家不揩俺老子的油？以俺爹這樣身強力壯，只怕若干年後全世界都是俺爹的後代呢？什麼民主、自由、人權，統統見鬼去吧！
就這樣，我們越來越愚昧無知，越來越妄自尊大。為什麼我們如此招搖張揚？為什麼我們如此病入膏肓？因為我們早已喪盡了廉恥，失去了自尊。
（2006-10-27於廢園）
